142|一三零章(2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2633 字 2020-05-30

胡安黎沒想到他這樣放輕腳步都被祖父察覺,輕輕推開門,胡安黎坐下後方道,「請祖父二叔另委他們,我無意爵位。」

胡潁向來活絡,「也沒說一定要你,咱家爵位找不著主兒了?你知道多少人眼紅,也就隨口一說,別當真。」

胡安黎再如何多謀善斷,在這種隨口胡扯的事情上也一直應對不好,他想了想說,「明天還有院試,祖父若無吩咐,我就先回去准備了。」

「什么院試?」南安侯都沒反應過來。

胡潁代為解釋,「安黎在考秀才試,成績很好,縣試府試都是第一,做案首的機會很大。」

南安侯頜首,「那就回去准備吧。」

胡安黎起身告辭。

胡安黎走後,胡潁認真道,「阿黎這次下狠手,族中議論不斷,可要我說,族里也該整頓一二,不然就太不像話了。」

「這算什么狠手。」南安侯不以為然。

想到以往與大伯相處的歲月,胡潁條件反射的打了個寒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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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安之回府時李玉華正在屋里看書,見穆安之回來,立刻放下書卷過去服侍著穆安之換衣裳,問他累不累。這些天案子緊張,穆安之幾乎都是從早到晚泡在刑部。

李玉華其實也忙,小九叔來帝都幫著操持蓋織坊的事,李玉華手里的銀子流水般花出去,她還要時常出去瞧著些進度,再有招人手的事也得張羅起來了。

「我先去沐浴,給我備些宵夜,有點餓了。」

「先等一等,空著肚子泡澡不好,先吃宵夜再沐浴。」

以往兩人也都有吃宵夜的習慣,故而廚下都有預備。穆安之嘴里說著「這有何妨」,還是乖乖聽李玉華的安排。有媳婦就是這樣,許多小事上,媳婦說了就得聽啊。

「我聽說南安侯回帝都了。」李玉華是個包打聽,啥都愛打聽。

「你怎么知道?」

「我跟姑媽在山上看到了,從天祈寺下山的時候,見山腳一隊兵馬馳騁而過,極是驍勇的模樣。姑媽說是南夷軍的制式鎧甲。」

「你們去廟里做什么?」

「這不小寶要院試么,他縣試府試的成績都一般,姑媽擔心院試過不了,拉著我去廟里燒香,給小寶求考試運的。」

「姑媽這真是病急亂投醫,老唐家還在外燒什么香啊,他家都是在自己家拜祖宗的。」因為人唐家出過神仙,所以燒香拜神的事都比旁家省事,旁家還要去廟里觀里,唐家都是在自家。

「這不擔心么。禮多神不怪。」李玉華歪禮一大堆,還跟著擔心她家三哥的事業,遞杯蜜水給三哥,「南安侯回來,是不是南安世子的官司就不大好審了。」

穆安之唇角一翹,接過蜜水,「正相反,南安侯回帝都,這案子必大有進境!」

何止大有進境,第二天南安世子胡源主動到刑部交待所犯罪行,穆安之也沒客氣,直接就把胡源下了大獄。南安侯府除了打點一下牢里的環境外並未有其他動作,南安侯伴駕君側,君臣融洽。

只是有一事,胡源既涉嚴家案又涉南夷軍糧案,嚴家案是穆安之這里在審,而南夷軍糧案因牽涉過多,由刑部黎尚書為主,三司會審。穆安之自然要先顧自己這邊,三司要提胡源,就得排隊,等穆安之這里案子結束再將胡源轉交給三司。

三司頗是不滿,畢竟南夷軍糧案所涉之大,遠超一個嚴家案。

穆安之不管這個,他只管自己份內的案子。

御史台就先告到穆宣帝跟前,希望三殿下考慮輕重,先把胡源交給三司,由三司提審軍糧案後再交還刑部司。

穆安之斷不肯吃這個虧,胡源在他手里,他就要先審。至於軍糧案,那又不歸他管。穆宣帝給吵的頭疼,南安侯在御花園聽穆宣帝抱怨此事,倒是給穆宣帝出個主意,「陛下,何不兩案並一案,嚴家案本身也是軍糧案的起源。」

「老三斷不肯的,嚴家案他已經在審,突然交給三司,他還不得給朕撂挑子。」夏初百花爭艷,穆宣帝坐在涼亭中,指指一畔的綉凳,南安侯謝恩之後也便坐下了,「陛下誤會臣了。」

南安侯正色道,「三殿下聰敏善斷,南夷軍糧案先時一直沒有進展,還是三殿下從周家案中抽絲剝繭查出線索,軍糧一案方有大的突破。兩案並一案,將南夷軍糧案也交給三殿下審理,必有進境。」

穆宣帝眼眸微眯,指節輕輕叩了叩膝蓋。夏風拂過青蔥竹林、亭亭樹冠,裹挾著花木芬芳而來,穆宣帝漫聲道,「這個案子可不好審,三司都耽擱一年多也不見進展。由北至南,這一條水路航線,經多少關節,多少人手,有多少秘不可宣之事,這里頭的大案小案又有多少,斷不是一個周家案或是一個嚴家案可相比的。老三那個性子,不管不顧的,就管他自己那攤子事,要朕說,愣頭青一個。」

南安侯明白穆宣帝的顧慮,這里面有對三殿下的愛護,也有對三司的信重,故而南安侯也只是一提。

直待山東昭武將軍劉重自盡消息傳來,鄭郎中一行無功而返,穆宣帝勃然大怒,當時就掀了幾案,茶碗奏章摔了一地。

太子顧不得震驚,先撲過去勸父親,「父皇如此動怒,豈不正趁小人之願。父皇息怒,保重龍體。」

「豈有此理!」穆宣帝仍是氣的渾身亂顫,「豈有此理!膽敢如此藐視朕躬!」

帝王的尊嚴與權威竟被如此冒犯,穆宣帝絕不相信劉重是自盡,這該死的小人,就是死上一千回都不可惜,但是,絕不會是自盡!

朝廷要的人,竟有人敢先下手刺殺!

穆宣帝臉若寒冰,太子一時也不敢多言。雷霆之怒後,穆宣帝立刻召見三司與穆安之,正式將周家案嚴家案與軍糧案三案合一,統一由穆安之負責,穆宣帝對穆安之就一句話,「不管你怎么查,朕要知道真相!」

穆安之直接一句,「查案本就是為了查真相。」不查真相,那查案做什么?

「記住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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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殿下穆安之由先時審些家常里短小案子的皇子突然受此重用,震驚朝野。

東宮。

陸世子陪太子下棋時說起三案合一之事,「三殿下如今聖眷昌隆,聽說現在三皇子府門庭若市。南夷這樁軍糧案,倒是成全了三殿下。」

「三弟確有時運。」太子的視線從棋局移開,抬眼看向表兄,「原本我以為軍糧案不小,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殿下此話怎講?」

「劉重不死,這案子還老老實實在三司手上,三司是重器,三弟卻是尖刀。殺劉重的人大概是想把水攪的更渾,把胡源釘死在嚴家案里。但自打胡源有嫌疑開始,刑部一直派人盯著南安侯府,南安侯府沒有人離開過帝都。更何況,劉重一死,胡源百喙莫辯,南安侯府沒有對胡源下手的理由。可劉重死了,這樣的小人,難道會自盡?」頭頂花棚有柔弱花瓣在風中飄落,太子淡淡道,「我都能想到的事,父皇更能想到。」

「三弟一樣會想到。有這樣愚蠢的對手,還怕贏不了么?」

陸世子猶豫,「會不會是南安侯府反其道而行?」

太子美麗的眼睛仿佛一潭深不可測的寒泉,「第一個舉薦三弟接手軍糧案的人就是南安侯。」

啪的一聲輕響,太子凌厲一子落在棋盤,順手拈去那荏弱花瓣,似笑非笑的望著滿院春光道,「以前我認為要成就一個人,必然要有許多幫手才行。如今看來,要成就一人,一個足夠愚蠢的對手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