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3|番外三(2 / 2)

玉璽記 石頭與水 2323 字 2020-08-25

「小人斷斷不敢的。那時天兒熱,將軍醉了酒,我在服侍著將軍喝了醒酒湯,將軍躺下後我一直在腳榻上給將軍打扇,直待下晌將軍酒醒,不敢有片刻稍離。」

「五十年的舊事,難為你這把年紀還記得這樣清楚。」陸老太不陰不陽道。

那老小廝道,「雖是舊事,但這些年,不算這次上堂做證,問起我的便有三人不止。第一次是事後兩個多月,因為那天是府里太爺的壽辰,極熱鬧。老國公都親自赴宴,吃多了酒與將軍一起到書房休息。後來,柳公府著人將小的喚了去,問了幾次。小人一直不解其故,可想來這事必然要緊,不然如何會反復審問小人。約摸三十年前,又有人尋到小人問當年之事,小人不敢胡謅,當天的確是小人一直在房間服侍將軍,未敢有片刻稍離。」

陸老太仍是不信,即便三十年前有人問詢過,穆安之不過初登基,三司再如何神通廣大,怕也尋不到這小廝!不過是尋人詐她罷了。

卓御史微微一笑,已看破陸老太心中所想,卓御史道,「老太太你肯定以為我們是隨便找了個上年紀的來唬你,要是找不著人,說不得我還真得用詐。不過,不需要。聽說柳家案復審,是林程大將軍主動襄助,尋到這位舊仆的線索,便是林大將軍給我們的。說來,其實,這位舊仆也不是林大將軍尋到的,像老太太你說的,當年睿侯借為林大將軍查母族之事的機會,查過程家舊事。其實,是睿侯查到的,他把這位舊仆所在告知了林大將軍。林大將軍無意母族舊日恩怨,並未打擾這位舊仆,但是,這位舊仆的住址姓名,林大將軍一直知道。若不是他給我們,我們如何能查到這位一位三十年前的舊人。」

望著陸老太太微微顫動的眼球,卓御史教導諄諄,「你看,從沒有白費的功夫。」

「第二個謊言,」卓御史伸出兩根手指,斜斜一晃指向另外一位臉上斜劈一道疤的古銅面色的老者,即便如今看,那道疤依舊猙獰可怖,「你還記得他嗎?那日離開程家上車時,您老初承恩澤身嬌腰軟,險些自車凳跌下,是這位車夫扶了你一把。他叫什么名字你還記得嗎?」

蒙塵已久的真相揭開一角時,陸老太太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她不敢置信的望向那老者,「你,你,你不是……」

「魏宏,當年庄園的護衛頭領,那一次太過要緊,所以沒用你們庄園的車夫,而是魏宏親自駕車。您當年國色天香,只那一扶間的眼波流轉,魏護衛便已對你暗生情愫。你當年被柳家人拘在郊外小庵,是誰找到你,將你的行蹤告訴王國公,王家才著人秘密將你救出?」卓御史冷冷道,「是魏宏,那一扶之後,你們每逢朔日便會隔牆互表心意,你對他說,你身不由己,你寧可尋一普通人,相夫教子過日子。你心里清楚,他愛慕你,傾心你。所以,在你被柳家拘禁後,他這條漏網之魚還在想方設法的尋你,是他把你在郊外尼庵的消息告知王國公,王家才會將你秘密救走。他一直保護你到琅琊,他要你跟他走,你一直用現在外面不安全,王家護衛太嚴的理由拖延。終於他明白過來,你自始至終,根本沒有想過要同他做夫妻。不過,你的手更快,你利用琅琊王家要除去他,他命是真的大,竟然沒死。」

「你的姐姐也的確是與你一同到了琅琊,她在王家有一段姻緣,那個人是王家的侍衛,姓趙,名叫趙襄。魏宏僥幸活下來,一意要報仇,他終於等到機會,王家出事了,趙襄帶著你們姐妹孩子南下逃命,魏宏在琅琊呆過幾年,知道趙襄武功高強,所以,他格外尋了個趙襄外出的時機,你們姐妹在客棧租的小院里說話,他自天而降,要取你性命,當時你是怎么活的命,你還記得嗎?」

「你一把將姐姐推出,擋在魏宏刀前。魏宏臉上這一刀,就是趙襄暴怒之下所殺。你是如何對趙襄花言巧語讓他在埋葬了你姐姐後還肯送你們母子前往揚州。這件事沒有旁證,可我猜也能猜出來,你肯定是說,姐姐是因救你而死,你對不住姐姐,你要給姐姐償命。你甚至還想收服趙襄讓他隨你使喚吧?天下男人,有魏宏這一個傻的還不夠?你真以為男人愛的都是美色?」

魏宏已是忍不住,嘶啞著嗓音道,「當時她並不是庄園里最出眾的女孩子,最出眾的是她的姐姐榮玉,可榮玉性子膽小,是她花言巧語的對金嬤嬤說,榮玉沒有她幫助怕不能成事。她又百般央求金嬤嬤。金嬤嬤事後與我說,榮玉雖姿色過來,卻不及榮翡野心勃勃,就憑這腔子野心,怕真得給榮翡謀出一樁富貴來。」

「我當時還以為金嬤嬤的話尖刻,如今看來,她老人家當真是心明眼利。」魏宏冷冷道,「後來趙襄為何與你反目,你以為是那孩子說漏了嘴,我告訴你吧,是我找到趙襄,把當日之事說給他知曉。你那孩子當年不過三四歲,他知道什么,他正在院中玩耍,他不一定看到你推榮玉為你擋刀之事。是我告訴的趙襄,我原以為他會宰了你,不想他為人真是心慈意軟,不堪大用。他答應與你做明面夫妻,是因為對外說來方便,你自忖天香國色,玩弄男人於指掌間,可一個趙襄,你幾年都沒搞定吧?憑你使盡手腕,他都對你無意吧?你這張臉,在他面前沒用吧?」

魏宏滿面厭棄。

「趙襄不識趣,你就勾引上了隔壁鏢師,不然,憑你如何能致趙襄於死地。我真沒想到他這樣的不中用,我是殺他至愛之人,他自然不信我。他必是找你對質,憑你的花言巧語,是先穩住了他,然後與奸夫合謀殺了他吧!」

「那些與我說過的風花雪月,你與趙襄說過,也與鏢師說過吧,誰上鉤,誰就是你的獵物、奴仆,你日思夜想要做人上人,可柳家如何會要你這樣的出身,柳家人就是納小,也有的是清白人家的女孩兒,如何會要一個暗娼!」

仇人見面,份外眼紅。

何況是幾十年的老仇家,自然是什么難聽說什么。

不過,陸老太不愧是陸老太,她聽這話面兒上沒有半點惱色,而是用一種溫柔到讓人毛骨悚然的口氣對魏宏道,「我若是暗娼,你是什么?暗娼的狗?還是連暗娼都看不上的廢物!你也不打量打量自己,掂掂自己的份量,你配不配?我吃了那么多的苦,受那樣的波折,難道是因為看上你嗎?就是姓柳的,他要沒有高不可攀的身份、人人欣羨的權勢,難道我會多看他一眼?皇後、公主比我多什么,一個與我一樣是育嬰堂出身,一個連兒子都生不出來,只是比我會投胎罷了!她們有的,我為什么不能有?我生來就要做人上人,你恨我做什么,你恨應該恨你自己呀,你要有柳家的權勢地位,我怎么還舍得殺你呢?是你無能,無能還罷了,你還沒眼力,沒自知知明,你不死誰死!」

「現在還敢擺出這樣一張丑臉跟我對質,你要對質什么?你若如今高官厚祿我興許會後悔當初錯過了你,你看看你,你有什么,你依舊一無所有,我真慶幸當然的決定。看到你我就明白,當年我沒有做錯。」

青春的花容一旦褪去,人皮下的惡鬼終於浮現出她的真正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