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大婚(1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10 字 2020-06-30

因皇上催得急,封後大典在短短半月之間就籌辦起來,將九黎族與漢族的傳統糅雜在一起進行改制,比以往任何一個邦國的封後大典更隆重,也更冗長。

婚禮的前三天,皇後便要開始齋戒沐浴,也在這一天,一路游玩北上的仲老爺子和左老夫人終於趕到燕京,為外孫女兒送嫁。貼滿大紅囍字的閨房里,左老夫人正在給外孫女絞面,仲氏一邊擦淚一邊調和脂粉,打算把女兒打扮得漂漂亮亮出門。幾位宮女被趕至門外,無奈嘆氣。

「我總催你外祖父快些走,到了京城便能多陪陪依依。你外祖父偏要繞遠路,說是得采集各地稻種,培育良品。如今倒好,我倆剛入城門,竟聽說依依要出嫁了,夫婿還是當今聖上。正所謂一入宮門深似海,往後想見依依一面怕是不容易了。」左老夫人低聲嘆息。

關素衣眼眶微微發紅,握住外祖母的手說道,「那您和外祖父就別走了,在京里住下吧。你們想我的時候便能遞牌子入宮,想見就能見著。若還像以往那般天南海北地跑,我出不得遠門,又該上哪兒找您們?」

「是啊娘,您和爹就在京里住下吧。」仲氏勸說道。

「老頭子待不住,整天只想著怎么種地,怎么治水,我哪里管得到他?」左老夫人將大紅鳳袍攤開,一層一層往外孫女身上套,叮囑道,「嫁入宮中不比嫁入尋常人家,更要庄重賢良。皇上也非尋常男子,與他相處要拿捏好尺度,不可太過親近,又不可太過疏遠。太親昵容易失心,太疏遠容易失禮,既不可上心又不可無禮,這其中的道道還需你自己去摸索。他寵愛你,你要懂得感恩;他冷落你,你亦要淡然處之。所謂舉案齊眉,相敬如賓,就是把夫君當成賓客,他來你便掃榻相迎;他走你便躬身相送,來來去去且隨他的意吧。」

關素衣含淚點頭。她明白世間男子大多如此,情濃時待你如火,熱烈而又赤誠;火焰燒完,留下的只有灰燼而已。她只希望這把火燒得慢一些,久一些,哪怕留下一地灰燼,好歹還能透著一點余溫,在她老死之前不要完全冷透。

她願意相信現在的忽納爾,但將來會如何,誰又知道?他是帝王,坐擁後宮三千佳麗,等她年老色衰,總會有更美麗鮮活的女子取而代之。所謂「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描寫的從來就不是夫妻之情。

強迫自己想些高興的片段,這才忍住落淚的沖動,關素衣拜別家人,登上鳳攆,在儀仗隊的簇擁下朝皇宮行去。街道兩旁站滿了看熱鬧的百姓,然而隔著重重珠簾,他們壓根看不清皇後娘娘的樣貌,只滿眼都是喜慶的火紅色,處處張燈結彩,鑼鼓喧天。

鳳攆入了宮門,皇後便要踩著長長的紅地毯前往祭壇悼念先祖,末了行至太和殿接受冊封,然後與皇帝去到金鑾殿,接受朝臣和命婦參拜。這是一段極為漫長的路程,走一段拜一段,所謂八拜之禮便是如此。而皇後的朝服加上頭上的鳳冠,少說也有二十幾斤,若堅持到禮畢,少說也得去半條命。

關素衣刻意穿了一雙軟底鞋,也做好了受罪的准備,卻在掀開珠簾,看見跪伏滿地的文武大臣與朝廷命婦時,陡然感受到這份重量不僅來自於服飾,還來自於責任。如果不真正站在高處,看見萬眾叩拜,歸之若水的景象,絕無法領悟「一國之母」四字。

就在這一瞬間,她忽然退怯了,深深懷疑自己能否扛得起這幅重擔。她重活一回,原本只想過得更自在,更快活一些罷了。當她忍不住退後一小步時,眼前忽然伸過來一只大手,掌心向上,仿佛在等待握住一份羈絆。

「忽納爾。」她低喚一聲,這才發現本該端坐殿堂的男人,竟早已站在鳳攆下。

「夫人走吧。」他低沉的嗓音被鍾鳴聲掩蓋過去,唯有近在咫尺的關素衣才能聽到。

「你怎么來了?」封後大典該如何進行,這些天祖父和父親已叮囑過她很多遍,卻沒料剛開始就被打亂了步驟。但這一變化並未讓關素衣慌亂,反倒令她迅速恢復常態。她面上綻開端庄而又明麗的笑容,握緊忽納爾的手,慢慢朝前走去。

「我不想坐在殿堂上等待夫人。」聖元帝垂眸看她,輕笑道,「那么久都等過來了,現在只需再等半個時辰,卻仿佛難以忍受。況且我早就說過,今後會牽著夫人一起走。」

關素衣完全忘了之前的遲疑與恐懼,微不可見地晃了晃二人十指相扣的手臂,低聲道,「幸好你來了,你若是不來,我差點退回鳳攆里去。」

「夫人也會害怕嗎?」聖元帝有些意外。

「我是人,當然會感到害怕。我害怕擔不起一國之母的重任,害怕給你丟臉,給關家抹黑。我從來沒當過皇後,更享受不了所有人跪在腳下的感覺。那種庄嚴肅穆卻又巍峨如山的氛圍層層堆疊起來,壓得我喘不過氣。如果你不來,我或許能堅持走完這一路,卻絕對不會輕松。」

所以幸好你來了。她沒把最後一句話說出口,瞥向忽納爾的眼里卻飽含感激與動容。在外祖母的千叮萬囑下,她已一遍又一遍加固心防,卻在看見這人的一瞬間化為烏有。

聖元帝輕輕握了握她指尖,喟嘆道,「幸好我來了,否則夫人該如何彷徨。誰也不是生來就能當皇帝、皇後,又何曾見過這等盛大場面,感到恐慌實屬正常。當年我登基時,心情也與夫人一樣,不知該說什么話,做什么事,甚至不知道手腳往哪兒放。是白福陪我一遍又一遍演練,這才勉強支撐下來。我不能讓外人窺見我內心的無措與惶恐,所以只能全程保持面無表情,當登基大典結束,獨自回到未央宮時,才發現自己的臉竟已僵硬的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