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番外(2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09 字 2020-06-30

白福連忙進上文房四寶,正准備往硯台里倒水,卻見皇上已拿起墨條,准備親自動手。他立即退到一旁待命,眼見二人一個揮毫作畫,一個調和墨水與顏料,看上去竟格外般配,不免垂下頭,暗暗告誡自己別亂想。

關素衣並不打算把全過程畫下來,而是將畫面定格在母子訣別的一瞬間。母親緊緊抱著孩子,將割破的手腕湊到他嘴邊,方便他吮吸,眼里有即將離世的絕望,也有被人加害的怨恨,更多的是對孩子的不舍與疼惜。她眼角沁出淚水,嘴邊卻含著一抹微笑,似乎在鼓勵孩子好好活下去。

關素衣並不知道皇上的生母長什么樣,但照著原來那幅畫描摹再美化十分總不會錯。她想了想,又在她腮邊和指尖添了許多血跡,使她蒼白的臉龐顯出幾分壯烈之美。小小的孩童依偎在她懷中,眉眼依稀能看出幾分聖元帝的模樣,唇邊染著血跡,表情卻滿足而又恬淡。

然而事實上,哪有剛出生的孩子如此飽滿圓潤?他們大多干癟瘦弱,臉色紅中透青,得養十天半月才能看出相貌。那位東洋畫師將畫作丑化,她卻將之美化,說到底也是奉命行事,萬般無奈。

將細節改了又改,直至母子生離的慘烈與溫情均躍然紙上,關素衣才放下毛筆,躬身道,「皇上看看可還滿意?」許久不見對方答話,她抬頭望去,卻見他早已淚流滿面,無聲哭泣。

關素衣連忙低頭退開幾步,做「眼觀鼻鼻觀心」狀。

聖元帝感覺臉頰涼颼颼的,用手一摸才知道自己竟然流淚了。他胡亂抹了抹,又將指尖擦干凈,這才拿起畫端詳,過了許久交給白福,啞聲道,「裱起來,掛在佛堂里。」

白福小心翼翼地接過畫,匆忙退走。又有一名錦衣衛走進來,低聲稟告,「主子,火盆已經燒好了。」

聖元帝頷首,大步走出去,跨過門檻時察覺關素衣還站在原地,不免喚道,「愣著作甚,還不快跟過來。」

「是。」關素衣乖順應諾,然後亦步亦趨跟上,出了殿門就見空地上擺放著一個大火盆,里面的炭火熊熊燃燒,散發出溫暖的熱度。火盆旁邊散亂堆砌著許多東西,有供桌、佛龕、木魚、甚至連那幅曾經被供起來的畫也壓在最底下,只露出一塊鮮紅的角。

聖元帝將東西一一投入火盆,似在焚燒過往,又似在破滅心魔。滾滾濃煙竄上天空,繼而層層散開,最終消失不見。他拿起血紅的畫作,神色漠然地瞥了一眼,然後毫不猶豫地扔進火焰里。噼里啪啦一通亂響,畫作先是化為焦炭,最後只剩一捧灰燼。

聖元帝這才撿了一張軟椅坐下,又指指腳邊的蒲團,說道,「念咒吧。」

關素衣走上前低語,「能否給一壺熱茶?」

聖元帝短促地笑了一聲,遍布眉宇的陰霾緩緩消散,只余興味。他揚起手,戲謔道,「將茶水間的大瓮抬來,就地煮茶,關夫人愛喝多少喝多少,管飽。」

關素衣臉頰漲紅,心中又是羞惱又是無奈,最終只能屈膝行禮,「謝皇上賞賜。」

一眾侍衛萬沒料到皇上也會開玩笑,卻不敢不把他的話當真,果然抬來一口大瓮,架在火盆上煮茶。關素衣再次道謝,末了認真吟誦往生咒,滿以為今天又會念得喉嚨冒煙,舌頭發麻,卻聽上面傳來一道堪稱溫柔的嗓音,「若是累了就停下,不必硬撐。」

關素衣心弦略松,繼續往下念,不過兩刻鍾就聽見身側傳來細微的鼾聲,抬頭看去,卻發現聖元帝又像上回那般睡著了,只不過表情更為沉靜,嘴角微彎,仿佛做了一個好夢。四面八方全是火盆散發出來的熱度,將嚴冬烘烤成融融春日,不知不覺,她嗓音越來越低,竟也睡意洶涌,腦袋一歪便朝身邊的人撲去。昨晚做了一宿噩夢,清晨起來操持洗三宴,她實則早就精疲力盡,見老虎打了盹,自己也就撐不住了。

一名錦衣衛暗道不好,正想飛奔過去救援,卻見皇上迅速睜眼,濃烈的殺氣頃刻間彌漫,衣袖微抖,一柄匕首已握在掌心,並且出了鞘。然而他卻沒像往日那般一刀割斷近身之人的脖頸,而是鼻端輕嗅,辨識此人身份,然後表情柔和下來,一只手輕輕調整關夫人的姿勢,讓她靠得更舒服,一只手在她臉上摩挲幾下。

他看向詠竹,指了指內殿。詠竹心領神會,拿來兩件大氅,一件披在關夫人肩頭,一件往主子身上搭,卻被他擺手拒絕,反而扯了關夫人的大氅一角,蓋在腿上。兩人同蓋一件衣袍,一個坐著,一個趴在對方膝頭,沉沉睡去。宮人怕他們吹了冷風,連忙又燒幾個火盆,擺放在周圍。

葉蓁站在廊下,遠遠看著這一幕,臉色青白,表情猙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