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番外(2 / 2)

愛誰誰 風流書呆 1628 字 2020-06-30

懊悔的情緒洶涌而來,他急忙翻看後面幾篇文章,然後更為嘆服。文稿顯然被夫人精心整理過,從建國元年到四年,隨著時間的推移,老爺子對治國方針的闡述也在發生變化,及至最後一篇,僅一個標題就令他呼吸微窒——立法、分權、集權。所謂分權,最終目的還是為了集權。

具體的細節,老爺子並未手書,正當聖元帝大感失望時,卻又翻到關父的文章。若說老爺子是掌舵者,那么他就是實干家,就如何立法、如何分權、如何集權,竟足足寫了二十幾頁紙,蠅頭小楷密密麻麻,叫人看得情緒激盪,不忍釋手。

難怪九條人命案子攤在頭上,他卻能拿出那般有力的證據,關先生果然胸有丘壑。

聖元帝首次遺忘了夫人的存在,心無旁騖地拜讀二位先生大作。關素衣見他如此,嘴角不由翹了翹,這才打開身旁的木匣,仔細查看父親交給皇上的證據。身為法曹胥吏,起草公文,錄入原告或被告供述是最基本的工作,而文字能救人亦能殺人,這一點父親十分清楚。

是以,他經手的每一樁案子,若是背後藏有冤情,他就會故意滴一滴墨水在公文上,然後以臟污為由重新抄寫一份,交予上峰簽名蓋章,末了把原來那份藏起來作為案底,別人問起時便說已經燒毀了。待到事發,上峰果然把他推出來當替罪羊,而他本可以聯絡妻女,讓她們取出證據上告,考慮到徐廣志權勢滔天,恐怕難以告響,最後反而落得家破人亡,這才選擇隱忍。

何謂一字殺人?譬如第一樁搶劫殺人案的犯人有七個,按照律法,首犯當斬首示眾,從犯流放千里。首犯的名字寫在前面,從犯的名字寫在後面。法曹官員收受了主犯送來的千兩紋銀,便把他的名字寫到最後,讓別人頂上,這就害死了一條人命。又有一樁案子乃山匪夜闖富戶殺人奪財,因官匪素有銀錢往來,少不得袒護一二,便將供詞里的「由大門入」改為「由犬門入」,僅多加一個點,被抓的二十幾名匪眾竟只關押半年就放出去,然後重操舊業,大肆殺戮。

為何如此?蓋因魏國律令有言,盜竊罪與搶劫罪不可同一論處,前者輕罰,後者重判。爬狗洞顯然是偷盜行為,不似撞開別人大門,乃土匪行徑,故法曹官員只需定下盜竊罪,便能替這些罪大惡極的暴徒開釋。

種種離奇而又含冤染血的案件不可詳述,若非父親心有成算,每有可疑公文都會仔細審閱,留下案底,現在恐怕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不,就算留下證據又能如何?他被關在牢里不准探視,等家人發現這些證據,他或許已經成了刀下亡魂。而自己求告無門,又能找誰伸冤?倘若不小心讓陷害他的官員獲悉,全家都得搭進去。

無權無勢的平頭百姓,活著就是如此艱難,難怪父親總會拿出錢財接濟那些被叛死刑的犯人家屬,卻是因為這個緣故。關素衣放下公文,久久不語。

另一頭,聖元帝也看完幾篇策論,嘆息道,「夫人坐過來一些。」

關素衣正渾身發冷,聞聽此言只猶豫了片刻就挪過去,被他緊緊抱在懷里。兩人互相依偎,彼此取暖,沉默了大半天才雙雙嘆氣,像是約好的一般。

聖元帝陰郁的心情立即放晴,笑問,「你嘆什么氣?」

「嘆世道繚亂,生活艱辛。」關素衣話音剛落就用力咬了咬舌尖,暗恨自己口無遮攔。當著皇上的面說世道不好,豈不等於罵他昏聵?她偷偷瞥對方一眼,卻看見一張溫柔而又無奈的笑臉。

「世道繚亂是朕的錯。朕治國無方,這才令百姓罹難,生靈塗炭。」聖元帝附在她耳邊低語,「夫人且看著,在朕有生之年,必要還你一個太平盛世。」

「不是還我,是還天下黎民。」關素衣糾正一句,末了暗罵自己管不住嘴。

聖元帝卻被她每每想克制,卻總也忍不住說實話的痛苦表情逗笑了,一面含住她殷紅的唇瓣,一面笑著附和,「夫人說得對,是還天下黎民。」如今才建國四年,他還有時間去改變現在的一切。

關素衣起初只是僵硬地坐在他腿上承受,末了實在撐不住,這才像融化的雪水一般癱軟在他懷中。他的吻柔情而又霸道,淺嘗過後便是深深的索求。她感覺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都染上了他的氣味,被吻得快要窒息,張開嘴想喘氣,卻迎來更凶猛的進攻。

她從未遇見過如此直截了當的掠奪,腦子糊成一團,什么都不能想,只能緊緊攀住他,像攀住一根救命的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