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五章 拔刀(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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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相龍吃過午膳,吩咐隨從沏了杯茶,他捧著熱騰騰的茶水,輕啜一口,問道:

「王妃近日如何?」

「一直待在房間里。」隨從道。

那間奢華寬敞的大房間里,住著的王妃其實是傀儡,真正的王妃整天出來溜達,混跡在普通婢女里。

有時候還會去伙房偷吃,或者興致勃勃的旁觀船夫撒網撈魚,她站在一旁瞎指揮。

船夫們非但不生氣,反而對這個姿色平庸的年長婢女產生巨大的好感,幾個積攢不少家底,又尚未成家的船夫,私底下就在打探老阿姨的情況。

這就是王妃的魅力,即使是一副平平無奇的外表,相處久了,也能讓男人心生愛慕。

所以褚相龍要嚴禁士卒上甲板,嚴禁男人私底下接觸王妃。但他不能明著說,不能表現出對一個婢女超乎尋常的關心。

「盡快北上,到了楚州與王爺派來的軍隊會合,就徹底安全了。」褚相龍吐出一口氣。

混跡在調查使團里,無疑是明智的決定。出發之前,就連主辦官許七安等一干高官,也不知道王妃隨行。

這時,他突然聽見了密集的腳步聲,來自甲板,而後是男人們豪放的笑談聲。

艙底的士卒們都出來了..........褚相龍臉色一沉,繼而涌起怒火,他三令五申的告誡底下的大頭兵們,不得登上甲板。

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褚相龍走出房間,穿過廊道,來到甲板上,看見成群結隊的士卒們,拎著馬桶,嘩啦啦的把穢物倒入河里,風一來,臭味便撲鼻而入。

百夫長陳驍站在甲板上,吆喝道:「倒完記得把恭桶刷干凈。」

「好嘞!」

士兵們大聲應是,臉上帶著笑容。

褚相龍負手而立,面色陰沉嚴肅,喝道:「誰讓你們上來的。」

嘈雜聲頓時一滯,士兵們連忙放下馬桶,面面相覷,有些手足無措,低著頭,不敢說話。

褚相龍喝罵道:「是不是以為人多,就法不責眾?喜歡上甲板是吧,來人,准備軍杖,行刑。」

俄頃,嘈亂的腳步聲傳來,褚相龍帶來的衛隊,從甲板另一側繞過來,手里拎著軍杖。

「褚將軍,這,這.......」

陳驍大急,他之所以沒有立刻說明情況,告訴褚相龍是許銀鑼的允許,是因為這會讓人覺得他在拱火,在挑唆兩位大人鬧矛盾。

而許七安恰好返回房間去了,他必然聽到了外面的動靜,如果真心肯為禁軍們出頭,他會出來。

反之,則說明他不願意與褚將軍起沖突,畢竟這位褚將軍是鎮北王的副將,是手握兵權的大人物。

「褚將軍何故動怒啊,是我讓他們上來刷恭桶的。」

終於,禁軍們期盼的聲音從船艙里傳出來,伴隨著輕盈卻用力的腳步聲,穿銀鑼差服的許七安,單手按刀,走了出來。

褚相龍回過身,凝視著許七安,咄咄逼人的語氣:

「你不知道我的命令?如果不知道,現在立刻讓他們滾回去,並保證再不出來。如果知道,那我需要一個解釋。」

陳驍硬著頭皮,抱拳道:「褚將軍,是這樣的,有幾名士兵染病,卑職束手無策,無奈求助許大人........」

要么很講義氣,要么很聰明........許七安心里評價,嘴上卻道:「有你說話的地方?滾一邊去。」

陳驍低著頭,不再吭聲,眼里閃過感激之色。

許銀鑼這是要把他摘出去。

訓斥完百夫長,許七安盯著褚相龍,沉聲道:

「褚將軍想要解釋?你自己去艙底一趟不就行了,如果能在那里住幾天,感受會更加深刻。我已經決定了,以後,辰時初至辰時末,艙底禁軍可自由出入。午時初至午時末,可以自由出入。申時初至申時末,可自由出入。」

每天可以在甲板上活動六小時。

這既能有效改善空氣質量,也有益於士卒們的身心健康。

甲板上,士兵們面露喜色,興奮的交換眼神。風大浪大,艙底搖晃顛簸,再加上一股子的怪味道,悶的人想吐。

況且,還得在這樣的環境里吃干糧。身體不適是一方面,心里上的折磨才最折騰人。

褚相龍淡淡道:「許大人不懂帶兵,就不要指手畫腳。這點苦頭算什么?真上了戰場,連泥巴你都得吃,還得躺在屍體堆里吃。」

說話的過程中,面帶冷笑的望著許七安,毫不掩飾自己的鄙夷和輕視。

許七安針鋒相對,反駁道:「褚將軍是久經沙場的老兵,帶兵我是不如你。但你要和我盤邏輯,我倒是能跟你說道說道。」

頓了頓,他跨前一步,盯著褚相龍,問道:

「你也說了是打仗,非常時期能與平日一樣?褚將軍手底下的兵,也是天天住茅廁,在屎尿味里啃干糧?

「這些士兵都是精銳,他們平時操練同樣辛苦,也知道打仗該怎么打。但辛苦和受折磨不是一回事。養兵千日用兵一時,連兵都不知道養,你怎么帶兵的?你怎么打仗的?

「說白了,這些不是你的兵,你就不把他們當人看。」

說的好!

陳驍心里大吼,這幾天他看著士兵氣色頹廢,心疼的很。因為這些都是他手底下的兵。

褚相龍不把他們當人看,不就是因為這些兵不是他的嘛。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許銀鑼不愧是大奉的詩魁.........陳驍發自內心的敬佩,越想,越覺得這句話是至理名言。

士兵們低著頭,咬著牙,雖然沒有說話,但微微握起的雙拳,表露出他們內心的憤慨。

他們是最底層的士兵,的確沒地位,但士兵也是人,也有情緒。

褚相龍似乎被激怒了,表情既桀驁又凶狠,邁步向前,讓自己的臉和許七安的臉貼的很近,厲聲質問:

「你在教我做事?你算什么東西。」

「我尋思著,是不是上次服軟的太快,讓你輕而易舉的得逞。以致於在你心里,產生了錯誤認識?」

許七安後退一步,與褚相龍拉開距離。

這樣的舉動,在褚相龍眼里,自然是露怯了。沒錯,許七安在他心里的第一印象是:天賦極佳,但貪戀權位,可以用更大的權力駕馭、壓制。

這符合許七安在科舉舞弊案中表現出的形象,輕易的讓他得到了金剛神功,事後甚至不敢反悔,屁顛顛的把佛像送上門來。

很多武夫都願意給人當狗,縱使自身實力強大,卻向高官們卑躬屈膝,因為這類人都貪戀權勢。

「難道不是?」褚相龍鄙夷道。

話音方落,他看見退開一步的許七安,忽然旋身,一招凶狠的鞭腿攔腰掃來。

沒有任何征兆,說動手就動手。

褚相龍雙手交叉格擋,砰一聲,氣機炸成漣漪,他像是被攻城木撞中,雙腿滑退,後背狠狠撞在艙壁。

堅固的木牆咔擦斷裂。

一點金漆從許七安眉心亮起,迅速走遍全身,現出燦燦金身,一字一句道:「我脾氣很暴躁的,撲蓋仔。」

魏淵提點他,要和鎮北王的人打點好關系,這是為了查案更加方便,不至於事事遭遇刁難。

但魏淵絕對不是要他卑躬屈膝,對鎮北王的人笑臉相迎,打了左臉,還湊上去右臉。

因為,如果案子沒有頭緒,他這個朝廷委任的主辦官,可以平安無事的返京。如果真查出對鎮北王不利的證據,即使他和褚相龍是拜把子的交情,也無濟於事。

許七安早看不慣褚相龍了,趁著小老弟遇難,落井下石,謀奪他的金剛神功。

雙臂酸疼,牽動經脈舊傷的褚相龍,不敢相信的瞪著許七安。

他居然敢動手?

他真覺得自己一個小小銀鑼,得罪的起手握實權的將領、鎮北王的副將?

「將軍!」

褚相龍的衛隊勃然大怒,齊刷刷的涌過來,握著軍杖,對准許七安。

只要褚相龍一聲令下,他們就上去制服這個狂妄的小子。

「許大人!」

百名禁軍同時涌了過來,簇擁著許七安,表情肅殺的與褚相龍衛隊對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