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四章 開幕(三)(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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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慶府。

後花園的涼亭里,石桌邊,懷慶正與許七安對弈。

「前日,聽聞臨安去找父皇質問真相,被擋在御書房外,她性格執拗,賴著不走,罰了兩個月的例錢。我原以為她還要再去,結果第二天,太子便遇刺了。」

懷慶白皙修長的玉指捻著白色棋子,表情清冷的閑談著。

「太子應該沒死吧。」許七安盯著棋盤,半天沒有落子,隨口問了一句。

「受了點輕傷罷了。」懷慶淡淡道。

兩人對弈片刻,她似乎覺得與許銀鑼下棋實在沒趣,又找了一個話題:「今日朝堂之事,可有耳聞?」

許七安臉色陰沉的點頭:「諸公們吃癟了,但陛下也沒討到好處。估計會是一場長久的拉鋸戰。」

懷慶抬起清麗脫俗的俏臉,黑亮如秋後清潭的眸子,盯著他,竟嘲笑了一下,道:「你確實不適合朝堂。」

「?」

我說錯什么了嗎,你要這樣打擊我........許七安皺眉。

「這棋下的也無趣,本宮沒什么興致了,不如與你復盤一下今日朝堂之事。」懷慶公主把棋子輕輕拋入竹篾棋盒。

許七安精神一振。

「今日朝堂上商議如何處理楚州案,諸公要求父皇坐實淮王罪名,將他貶為庶民,頭顱懸城三日.........父皇悲慟難耐,情緒失控,掀了大案,痛斥群臣。」

懷慶笑了笑:「好一招苦肉計,先是閉宮數日,避其鋒芒,讓憤怒中的文武百官一拳打在棉花上。

「待他們冷靜下來,情緒穩定後,也就失去了那股子不可抵擋的銳氣。朝會開場,又來那么一下,非但瓦解了諸公們最後的余勇,甚至反客為主,讓諸公產生忌憚,變的謹慎.......」

這就好比兩個人打架,其中一個人突然狂性大發,抓起板磚打自己的頭,另一個人肯定會本能的忌憚,謹慎,以及他是瘋子。套路不高明,但很管用..........許七安得承受,元景帝是有幾把刷子的。

「接著,禮部都給事中姚臨跳出來彈劾王首輔,王首輔只有乞骸骨。這是父皇的一石二鳥之計,先把王首輔打趴下,這次朝會他便少了一個大敵。而且能震懾百官,殺雞儆猴。」

懷慶端著茶喝了一口,淡淡道:

「好在魏公及時出手,不是要治王首輔嗎?那就別留余地。可這就和父皇的初衷相悖了,他並不是真的想罷了王首輔,這樣會讓魏公一家獨大。呵,對魏公來說,如此借機除掉王首輔,也是一樁妙事。」

.......許七安咽了咽口水,不自覺的端正坐姿。

「殺雞儆猴的計策失敗,父皇立刻讓左都御史袁雄出手,把皇室顏面抬出來........你要知道,從古至今,皇室的尊嚴僅次於朝廷尊嚴,對諸公們,有著天然的壓迫力。」懷慶公主沉聲道。

身為臣子,一心想要讓皇室顏面掃地,這無疑會讓諸公產生心理壓力........許七安緩緩點頭。

人與人的斗爭,無外乎武力斗爭和心理博弈。

就如他穿越前經常聽到的一個詞:pua

「這是為歷王後續的出場做鋪墊,袁雄終究不是皇室中人,而父皇不適合做這個謾罵者。德高望重的歷王是最佳角色。雖說這一招,被魏公破解。」

懷慶一邊收拾棋子,一邊說道:「但歷王這一鬧,效果多少還是有點的。而這些,都是為後續曹國公的出場做鋪墊。

「用朝廷和皇室顏面,動之以情。用殺蠻族、妖族的結局曉之以理。楚州城雖然沒了,但這一切都是妖蠻兩族做的。

「百姓早已習慣了妖蠻兩族的凶殘,很容易就能接受這個結局。而妖蠻兩族並沒有討到好處,因為鎮北王殺了蠻族青顏部的首領,重創北方妖族首領燭九。

「試問,百姓聽了這個消息,並願意接受的話,事情會變得怎樣?」

許七安澀聲道:「楚州城破,就不是那么無法接受的事。因為一切的罪,都歸結於妖蠻兩族,歸結於戰爭。

「鎮北王也從屠城凶手,變成了為大奉守國門的英雄。而且,他還殺了蠻族的三品強者,立下潑天功勞。」

懷慶公主頷首,嗓音清麗,問的話題卻特別誅心:「如果你是諸公,你會作何選擇?」

許七安沒有回答。

鎮北王索性不過是個死人,他若活著,諸公必定想盡一切辦法扳倒他。

可他現在死了啊,一個死人有什么威脅?如此,諸公們的核心動力,就少了一半。

如果真能像曹國公說的,能逆轉楚州屠城案的真相,把這件事從丑聞,變成值得歌功頌德的大捷。

那為什么不呢?

懷慶道:「父皇接下來的辦法,許諾利益,朝堂之上,利益才是永恆的。父皇想改變結局,除了以上的計策,他還得做出足夠的讓步。諸公們就會想,如果真能把丑聞變成好事,且又有利益可得,那他們還會如此堅持嗎?」

許七安臉色愈發陰沉。

「而一旦大部分的人想法改變,魏公和王首輔,就成了那個面對滾滾大勢的人。可他們關不了宮門,擋不住洶涌而來的大勢。」懷慶清冷的笑容里,帶著幾分嘲諷。

許七安一時間分不清她是在嘲諷元景帝、諸公,還是魏淵和王首輔。

或者都有,或者,她也在嘲諷自己。

「不對,這件事鬧的這么大,不是朝廷發一個公告便能解決,京城內的流言如火如荼,想逆轉流言,必須有足夠的理由。他能堵住朝堂眾臣的口,卻堵不住天下人的口。」許七安搖著頭。

「父皇他,還有後手的........」懷慶嘆息一聲:「雖然我並不知道,但我從來沒有小覷過他。」

兩人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半晌,懷慶低聲道:「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別做傻事。」

她不認為我能在這件事上發揮什么作用,也是,我一個小小的子爵,小小的銀鑼,連金鑾殿都進不去,我怎么跟一國之君斗?

玩爭斗我還嫩的很,懷慶也覺得我不行........許七安咧嘴,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可是,我才是殺了吉利知古的英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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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更人衙門,浩氣樓。

午膳後,魏淵小憩片刻,然後被進來的吏員喚醒。

「魏公,陛下遣人傳喚,召您入宮。」吏員低頭躬身。

.......魏淵默然幾秒,溫和的聲音說道:「備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