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洪沉聲道:
「但若任由災情擴張,流民數量日益增多,禍亂各地,這同樣是叛軍樂意看到的。挪用軍資,正中叛軍下懷。不挪用,叛軍仍是樂見其中。
「我雖沒與那許平峰打過交道,卻已知此人手段高明,令人頭皮發麻啊。」
打仗如果發不出軍餉,軍隊是要嘩變的。
可不管災情,不遏制流民的增長速度,局面就會越來越亂,後院失火的後果同樣可怕。
「懷慶殿下也是不得以為之。」劉洪嘆口氣:「原以為先帝去了之後,朝廷將迎來一個嶄新的時代,誰知是一個爛攤子。」
王首輔目光遠眺,似有觸動。
隔了一會兒,他沉聲道:
「此計若是可行,確實能解燃眉之急。但她忽略了一個關鍵點。想讓這群老狐狸,以及各階層的官員心甘情願的掏腰包,需要一個鎮的住場的人。
「縱觀朝廷,監正算一個,先帝算一個,我和魏淵加起來算一個,許七安算一個。
「監正不管朝政,先帝和魏淵都已是故人,許七安游歷江湖,我前陣子問過二郎,他至今沒有消息。」
劉洪心里一驚,王首輔原來早就看穿、吃透了這個計策,在沒有人察覺的時候,他就已經暗中打探、推敲。
...........
景秀宮。
永興帝乘著大攆抵達,在宦官們的簇擁下,進入景秀宮。
他在院子里停頓腳步,深吸一口氣,捏了捏眉心,讓表情不再那么嚴肅沉重。
嘴角帶起微微的笑意,然後穿過院子,跨入門檻,看見了等候多時的母妃和胞妹。
吩咐宮女熱了好幾回菜的陳貴妃,輕聲責備道:
「陛下雖春秋鼎盛,但也要注意龍體,不要太過操勞了。」
「母妃你就別擔心啦,靈寶觀有的是養身滋補的靈丹妙葯。」臨安招招小手,笑靨如花:
「皇帝哥哥,快來用膳。」
永興帝露出笑容,一掃朝堂郁氣,在宮女的服侍下開始用餐。
他吃了幾口,便與母妃、胞妹聊起家長里短的閑話。
「前些天,聽稚兒說,尚書房來了一個小姑娘,是王首輔府上來的。長康不小心招惹了對方,結果挨了打。
「稚兒替堂弟報仇,也被打的滿頭是包。」
「稚兒」是永興帝的第三子,今年十歲。
長康則是臨安六哥的次子。
陳貴妃一聽孫子挨了打,神色大變,柳眉倒豎:「此事我怎么不知?」
「朕給壓下來了。」
「為何?」
陳貴妃狐疑道,無法理解兒子的做法。
永興帝苦笑一聲:「那是許七安的幼妹,幸而當天就被送出宮去了,書也沒讀上。」
陳貴妃當即沉默。
殊不知,太傅逃過一劫。
吃了一會兒,陳貴妃見永興帝始終悶悶不樂,柔聲道:
「陛下,是否朝中有難事?」
永興帝猶豫了一下,無力嘆息:
「國庫沒銀子了,又剛打完仗,各地的糧倉儲備不足,無力賑濟災民。以致於流民四起,化作流寇。
「朕的江山,一片狼藉啊。」
他把自己號召捐款遇到的挫折也說了出來。
永興帝捏了捏眉心,「坐到這個位置上,才知道有多難。朝堂上下,人人皆敵。」
雖說登基不久,但他已經感受到了重重阻礙,以及政令不由己的無力感。
這是以前當太子時,無法切身體驗到的。
桌上氣氛一下變的沉凝。
永興帝忙說:「不必想這些糟心事,母妃,兒臣敬你一杯。」
喝完酒,永興帝挑了些輕松的話題,試圖逗陳貴妃發笑,讓家宴更輕松些。
臨安默默的看著兄長,有些難過。
以前她覺得太子哥哥心心念念繼承皇位,很多想法和觀念讓她不適。
可時過境遷,經歷了那么多事,她也成熟了許多。
太子哥哥對皇位執念這么深,除了自身渴望皇位外,大部分原因出在她們母女身上。
母妃被皇後壓的抬不起頭,她又時常被懷慶欺負,另外,四皇子在朝中有魏淵撐腰。
太子哥哥就是想爭口氣,讓母妃能在皇後面前抬頭挺胸,讓她能在懷慶面前可勁兒的耀武揚威。
...........
用過午膳,臨安借著散步消食的名義,去了德馨苑。
剛進懷慶的地盤,就看見一個俊美挺拔的年輕官員從里面出來。
目若星辰,唇紅齒白,臉頰線條硬朗了許多,顯得更有男子氣概。
「微臣見過殿下。」
許新年停下腳步,拱手作揖。
「許大人怎么在這里?」
臨安多情嫵媚的桃花眸子轉動,上下打量。
許新年道:「臣來找懷慶殿下探討學問。」
頓了頓,他問道:「對了,我大哥近來有寄信給殿下嗎?」
臨安一聽,就很怨念深重,嬌哼一聲:
「你大哥是誰,本宮不識的,莫要攔路。」
裙裾飛揚,與許新年擦身而過。
狗奴才離京一個多月,音信全無,分明就是沒把她放在心上。
一路直達內院,在宮女的引路下,來到內廳,看見坐在案後喝茶的懷慶。
「我方才在外頭遇見許辭舊了,他來此作甚?」
臨安問道。
通常來說,能被公主請入府的,都是關系非同一般的人。
女子尚且不論,男子的話,基本都是心腹。
但臨安知道,許新年是王家未來女婿,而王首輔是她皇帝哥哥的人。
「討論學問。」
懷慶隨口敷衍,轉而問道:「你又來作甚。」
她是不太歡迎臨安的,這個妹妹嘰嘰喳喳的像只麻雀,你一不留神,她就飛過來啄你一臉。
雖然戰力還是一如既往的渣,但現在畢竟是永興帝在位。
懷慶多少會有些忌憚。
盡管臨安戰敗了不服氣,卻從未向永興帝告狀。
臨安來到案邊,提起裙擺坐下,說道:
「懷慶你點子多,請教一個問題。」
懷慶清冷的點一點頭。
臨安就把捐款的事說了一遍,秀眉輕皺:
「你有什么法子讓那群老狐狸自掏腰包?」
懷慶淡淡道:「別人要搶你家財,你給還是不給?」
臨安想了想,道:「這得看誰啦,狗奴才要是問我要銀子,本宮是給的。」
懷慶抿一口茶,「所以,非親近之人不行。你皇帝哥哥伸手要錢,當然要不來。」
臨安覺得有道理,試探道:「威逼?」
懷慶搖頭:
「這是最好的辦法,也是最愚蠢的辦法。愚蠢在於,不能是陛下去做,否則朝野上下一片罵聲,必定遭遇巨大反彈。
「但有的人可以做,而群臣無可奈何。」
臨安眼睛一亮:「誰?」
懷慶對這個妹妹的智慧又一次失望,和她打機鋒,實在無趣。
「你覺得監正如何?」
「可以吧.......」
「若是當年的大奉第一武夫鎮北王呢?」
「可,可以吧......」
「那現在大奉第一武夫是誰?」
臨安終於明白了,恍然大悟,小手一拍桌案:
「你說狗奴才啊!」
旋即垮下小臉,失望道:「可他不在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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