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他腦海里浮現的是那襲大青衣,暴雨中的那個年輕人,漸漸與記憶中的那個男人融合。
納蘭天祿並不在乎武林盟的存亡,甚至不是純粹的為了龍氣而來,他之所以選擇和潛龍城、佛門合作,是因為知道遲早要和許七安遇上。
武林盟也好,老匹夫也罷,納蘭天祿根本不在乎。
他甚至不在乎許七安這個人。
他這根矛,刺穿的是二十年來的心結,刺穿的是與大青衣的恩怨糾葛。
轟隆隆........
可怕的音爆聲里,雷矛化作絢麗的流光,刺穿雨幕。
在場所有人的瞳孔里,映出了這道絢麗斑斕的流光。
許七安沉淀了所有情緒,坍塌了所有氣機,身軀化作黑洞,吞噬體內的力量。
面對這道流光,他冷靜的斬出了鎮國劍,斬了《天地一刀斬》。
黃銅劍爆發出璀璨的光華,隨著許七安的揮劍,熾烈洶涌的光華收斂,凝成一道金色的細線,呈弧形,掠過雨幕,掠過虛空,斬向五色流光。
這道凝聚了許七安所有力量的劍光,宛如脆弱的絲線,先是斷裂,繼而潰散。
然後才是「轟」的爆炸聲。
而這個時候,眾人聽見爆炸聲的時候,雷矛已經勢如破竹的刺向許七安。
天地一刀斬,只是削弱了雷矛的力量,沒有阻擋它的步伐。
風雨仿佛凝固了,時間仿佛停止了流動。
一道道目光望著即將遭遇厄運的許七安,他們的臉上「緩慢」的浮現出或悲傷、或悵然、或狂喜、或擔憂的神色。
緩慢,是因為雷矛的速度,比他們的面部要快.......
噗!噗!噗!
一層層浩然正氣潰散。
「浮屠寶塔.........」
許七安張開雙臂,迎接了雷矛。
滋滋........
雷矛擊中許七安的瞬間,沒有向尋常武器一樣貫穿而去,它直接「消融」在許七安體內。
下一刻,他的體表跳躍起刺目的電弧,他的每一個毛孔都在噴吐出絢爛的五行之力。
雷矛的力量在他體內炸開了,摧古拉朽的毀滅著他的生機,毀滅著三品武夫旺盛的生機。
這樣的殺傷力,遠比貫穿身體要可怕很多很多。
許七安的眼睛里,光芒慢慢褪去,陷入死寂。
他焦黑的身體從空中跌落,無力的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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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銀鑼!!!」
南峰頂上,突然爆發出一聲凄厲的尖叫,不知是誰在哭喊。
御風舟上,許元霜身子一晃,臉頰有兩行滾燙的液體滑過,她的望氣術告訴他,那人的氣息湮滅了。
直到此刻,她仍不知自己是該歡喜,還是悲傷。
「死了?」
姬玄眯著眼,目光穿透雨幕,一眨不眨的望著下墜的焦黑身影。
李靈素御劍而出,臉龐僵硬,飛向許七安,想要在他墜落前接住他。
另一邊的密林里,苗有方也在林子里狂奔,奔向下墜的許七安,粗鄙的江湖游俠滿臉發狠和悲傷。
..........
雲州!
今日天清氣朗,東北方冷冽刮骨。
位於九州大陸南端,靠近沿海的雲州,濕冷陰寒,但氣溫比其他地區要高不少。
也是寒災最不嚴重的地方。
習慣站在瞭望台遠眺的伽羅樹菩薩,今日坐在茶幾邊,盤坐飲茶,品嘗雲州的特色美食。
而總是獨自煮茶、飲茶的許平峰,則在瞭望台站了一天。
「唉,你說武林盟這一戰,要是能殺了許七安,殺了老匹夫,那該有多好。」
許平峰忽然感慨道。
「聽你這么說,就是此事不成了。」
伽羅樹菩薩語氣平靜。
「還是有希望的,只不過成與不成,講的是天命。我等謀事,成事看天。」
許平峰負手而立。
「許七安若是戰死雲州,那半數國運便還於大奉,對你我之事不利。」
伽羅樹默默看著他。
許平峰點了點頭,答非所問的感慨道:
「若是沒有武林盟老匹夫從中作梗,今日便是收回半數國運的最佳時機。
「如今重新復盤以前走過的棋,當日留花神轉世一命,是我的一個疏漏。」
伽羅樹菩薩放下茶杯,似乎明白了什么,側頭看向白衣術士的背影:
「你還有其他謀劃。」
許平峰笑了起來:
「與監正老師對弈,永遠不能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永遠不能只奔著一個目標去。不然,會輸的很慘很慘。
「你知道我是怎么在雲州謀事,建立潛龍城,瞞住監正二十年的?」
............
「阿彌陀佛!」
度難金剛雙手合十,念誦法號。
阿蘭陀對許七安呈現出截然不同的兩種態度,以廣賢菩薩和度厄羅漢為首的僧侶,傾向於將許七安度入空門。
他們支持的是大乘佛法。
伽羅樹菩薩為首的一派,則推崇小乘佛法,因此對許七安態度並不友善。
護法金剛,毫無疑問是伽羅樹菩薩一派的。
因為這位佛門戰力第一人的菩薩,執掌著九大法相之一的金剛法相。
在這個背景下,度難和度凡兩位金剛,對許七安的態度是可度,可殺。
從雷州到雍州,這一路上的矛盾和沖突,消磨了兩位金剛的耐心。
既不肯皈依,又屢屢與佛門為敵,那便殺了。
「如此一來,阿蘭陀也不用為此事爭的頭破血流,大小乘佛法的沖突會溫和許多。」
修羅金剛心里也是這么想的。
突然,東方婉蓉高亢的尖叫,叫聲痛苦凄厲,她的體表跳躍起刺目的電弧,白皙的皮膚瞬間碳化。
她長大的嘴巴里,眼睛里,鼻孔里,耳朵里,噴射出七彩的絢光。
一股可怕的力量在她體內爆發,瞬間帶走了她絕大部分的生機。
玉碎!
還不等兩位金剛反應過來,遠處又是「轟隆」巨響,浮屠寶塔沖破土塊的掩埋,浮空而起,飛向下墜的許七安。
塔頂凝聚出一尊金身法相,一手拈花,一手托著玉瓶,身形略胖,慈眉善目。
玉瓶灑下斑駁的碎光,宛如春雨,匯入許七安體內。
葯師法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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