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梵音谷(18)(1 / 2)

太晨宮的掌案仙官重霖仙使最近有個疑惑,帝君他老人家自打從梵音谷回來後就不大對勁,當然帝君他老人家行事一貫不拘一格,就算他跟隨多年也不大能摸清規律,但這一回,同往常那些不同似乎都更加的不同,例如握本書冊發呆半日不翻一頁,例如泡茶忘記將水煮沸竟用涼水發茶芽,又例如用膳時將筷子拿倒,整一頓飯吃下來都還未知未覺。中間帝君還問過他一個問題,假如要把一個人干掉,但又要讓所有人都感覺不到這個人憑空消失,他有沒有什么好的想法。他做了一輩子嚴謹正直的仙使,對此自然提供不出什么可參考的想法,帝君的模樣似乎有些失望。他覺得帝君近來有些魂不守舍。

連宋君在帝君回宮的第二日下午前來太晨宮找帝君,連宋君常來太晨宮串門,這個本沒有什么稀奇,但一向吊兒郎當的連宋君臉上竟會出現那么肅穆的表情,重霖感覺已經許久沒有見到過,上次似乎還是在四百多年前成玉元君脫凡上天的時候。帝君帶回來的那只重傷的靈狐今午才被兩個小童從葯君府上抬回來,葯君妙手回春,這只狐已沒有什么大礙。它瞧著救了自己一命的帝君,眼神中流露出欽慕——這是只已能化成人形的狐。

其實帝君從來就不是什么大慈大悲救死扶傷的個性,此次救這么一只靈狐回來,重霖也感到有些吃驚,但瞧著靈狐火紅的毛皮,驀然想起三百年前太晨宮中曾養過的那只活潑好動的小狐狸。帝君大約也是思及舊事,才發了一回善心。當年的那只小狐狸雖不能化形,皮毛看上去也不大出眾,但比許多能化形的仙禽仙獸都更加靈性,十分討帝君的歡心。這么多年,他瞧帝君對這只靈狐比對其他什么都更為上心,卻不知為何會走失,大約也是它同帝君的緣分淺。

重霖遠目神游一陣,嘆了口氣,正欲前往正殿打理一些事務,驀然見方才已遠去的連宋君正站在自己跟前,抬著扇子道:「對了,東華此時是在院中,還是正殿還是寢殿?我懶得走冤枉路。」

托對帝君動向無一時一刻不清楚的重霖仙官的福,連宋君一步冤枉路也沒多走地闖進帝君寢殿,彼時,帝君正在擺一盤棋。但棋盤中壓根兒沒放幾粒棋子,他手中拎著粒黑子也是半天沒擺下去,仔細瞧並不像在思考棋譜,倒像是又在走神。房中的屏風旁搭了個小窩,一只紅狐怯生生地探出腦袋來,一雙烏黑的眼睛怯怯地瞧著帝君。

連宋此來是有要事,於是徑直走到東華的跟前。帝君回神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坐。連宋神色凝重地搬了一條看上去最為舒適的凳子坐,開門見山道:「比翼鳥那一族的頻婆果,今年有個對凡人而言生死人肉白骨的功用,這個你有否聽說?」

東華將黑子重放入棋簍,又拈起一枚白子,心不在焉地道:「聽說過,怎么了?」

連宋蹙眉道:「聽說鳳九曾因報恩之故嫁過一個凡夫,這個凡夫死後她才回的青丘。雖然司命倒是說她同那個凡夫沒有什么,不過合著頻婆果這樁事我感覺挺奇怪,今早便傳司命到元極宮中陪我喝了趟酒。司命這個人酒量淺,幾盅酒下肚後,那個凡人的事我雖然沒有探問出多少來,倒是無意中問出了另一樁事,」抬眼道,「這樁事,還同你有關系。」

白子落下棋盤,東華道:「小白的事同我有關系很正常。」示意他繼續往下說。

連宋欲言又止地道:「據司命說鳳九她當年,為了救人曾將自己的毛皮出賣給玄之魔君聶初寅,聶初寅占了她的毛皮後,另借了她一身紅色的靈狐皮暫頂著,」看向東華道,「這樁事正好發生在三百零五年前。」

東華似乎愣了,落子的手久久未從棋盤上收回來,道:「你說,我走失的那只狐狸是小白?」

連宋倒了杯茶潤口,繼續道:「聽說她因為小時候被你救過一命,一直對你念念不忘,七百多年前太晨宮采辦宮女時,央司命將她弄進了你宮中做婢女。不曉得你為什么一直沒有注意到她,後來你被困在十惡蓮花境中,她去救你,化成靈狐跟在你身邊,聽說是想要打動你,但後來你要同姬蘅大婚,」說到這里瞧了眼似乎很震驚的東華,琢磨道,「是不是有這么一個事,你同姬蘅大婚前,她不小心傷了姬蘅,然後你讓重霖將她關了又許久沒有理她?」看東華蹙眉點頭,才道,「聽說後來重霖看她實在可憐,將她放了出來,但姬蘅養的那頭雪獅差點兒將她弄死,幸好後來被司命救了。據司命酒後真言,那一次她傷得實在重,在他府中足足養了三天才養回一些神志。你不理她又不管她也沒有找過她,讓她挺難過挺灰心的,所以後來傷好了就直接回了青丘。」沉吟道,「怪不得你天上地下地找再也沒有找到過她,我當初就覺得奇怪,一只靈狐而已,即便突然走失也不至於走失得這樣徹底。」又道,「我琢磨這些事你多半毫不知情,特地來告知你。近些日我看你們的關系倒像是又趨於好,不過鳳九對你可能還有些不能解的心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