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城一隅,制局,前來領兵仗的新任竟陵郡守陳蒨,在制局典事的帶領下,與隨從來到庫房外。
典事和幾個看管庫房的吏員聊起天,不知何故,一直磨磨蹭蹭不干正事。
仿佛來這里就是來聊天的。
跟著兄長一起來的陳頊,見狀心中不快,不過陳蒨趕在弟弟發話前,示意隨從把「意思意思」塞給那典事。
典事拿了「意思意思」,卻沒有「意思意思」,隨從見陳蒨又使了眼色,也給另外幾個吏員塞了「意思意思」。
「意思意思」到了位,諸位吏員覺得這位新任郡守很懂事,趕緊打開庫房,按照公文上的內容,給對方發放兵仗。
粗活當然有隨從來辦,包括搬運兵器、鎧甲,陳蒨親自走這一趟,還硬拉著弟弟來,當然是為了讓弟弟也見識見識什么是「規矩」。
陳頊雖然知道這種官場齷齪,但親身經歷的感覺和道聽途說完全不同。
將士為朝廷效命,領兵仗還得賄賂庫吏,如此『規矩』,讓他深惡痛絕。
「就是這樣的,你經歷多了,自然見怪不怪。」陳蒨低聲說著,和弟弟一起走進庫房。
他要讓弟弟多見識見識,知道一些「規矩」,也省得日後辦事考慮不周,被人下絆子而不自知。
譬如這次,陳蒨要到漢水畔的竟陵州上任,帶著營兵和服役白直出行,得到掌管兵器兵役的制局領兵器。
按照規矩,得使錢,只有如此,領出來的才是兵器、鎧甲,而不是銹鐵片和發霉的爛甲。
這個規矩,誰來了都得遵守,哪怕他兄弟二人是新任領軍將軍陳霸先的侄子,來到制局,也得遵守這規矩。
沒有「意思意思」,那就是「不夠意思」,就別想領到好兵器、鎧甲。
而有了「意思意思」,事情進展得很順利,原本板著臉的典事,明顯熱情了許多,讓人拿出來的刀、盾、鎧甲,制作十分精良。
陳頊仔細看了看,問:「可有布面甲?」
「布面甲?」典事聞言想了想,回答:「有是有,只是數量少,因為沒什么人用。」
得知陳頊只是想見識一下布面甲,典事便讓人拿來一套布面甲,架在架上,然後介紹起來。
「這布面甲,是在布衣內側鉚上甲葉,制作簡單,倒也堅固,只是捂得慌,夏天穿這種甲可是遭罪,比穿札甲熱多了。」
陳頊仔細打量著布面甲,他之前聽人說過這種鎧甲,卻沒見過實物。
「聽說,徐州軍府裝備這種鎧甲?」陳頊摸著布面甲的內襯,疑問不斷,典事回答:
「嗯,這是徐州軍府弄出來的鎧甲,那里畢竟靠北,冬天更冷些,夏天,也沒那么濕熱。不過我聽說,今年春夏,官軍和齊軍交戰,這布面甲穿起來,還是熱。」
「那,這兜鍪...」陳頊將漏斗狀的頭盔拿下來,拿在手中端詳:「怎么是如此形狀?上面還有長桿?」
又摸摸頭盔下的護面:「這是頓項?還可以遮面?」
「哈哈,郎君所言甚是,至於形狀...」典事介紹起來,「這漏斗盔呢,看起來有些怪對不對?不過這尖頂有好處。」
典事把頭盔放在案上,拿起一個小錘,舉起,對准頭盔做擊打狀:「看看,騎兵以木棒、鐵錘擊打步兵戴著的這頭盔,因為是尖頂,所以砸下去時...」
陳頊看得清楚,小錘自上往下砸,會沿著尖頂外滑,那么,戴著兜鍪(頭盔)的人,腦袋就躲過一劫。
尖頂的目的是防砸。
「至於上面的長桿,其實就是旗桿,可以放小旗,彰顯身份,譬如隊主等,方便部下看清楚誰是頭兒。」
陳頊又問:「可萬一交戰時,被人抓住這小旗桿,豈不是?」
「郎君說笑了,若一對一格斗,我抓住這頭盔上小旗桿,不等於...」典事抓住頭盔頂的『旗桿』,笑道:「豈不是把腋下露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