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1 / 2)

</br>是桂花糕。

桂花糕後,映著的是杜明謙的笑臉——眼底淡淡的黑暈,手指上沾的粉末,還有紅腫的指尖,顯出杜明謙為了做桂花糕而付出的心血。

原來昨日從娘家回來,趁著晏殊樓沐浴時,杜明謙向慧質打聽了桂花糕的由來。慧質告知他賢妃的老家盛產桂花糕,在晏殊樓幼年時,賢妃常做給晏殊樓吃,因而,桂花糕也成為了晏殊樓最愛吃的甜食。賢妃過世後,晏殊樓也曾喚人來做桂花糕,但都做不出合晏殊樓口味的,晏殊樓說沒人能做出娘親的味道了。

聽完這些後,杜明謙便去讓慧質給他尋來了做桂花糕的食譜,打算親手做給晏殊樓。晏殊樓身邊真正親的人,只剩下晏昭其同自己了,那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做出帶著親人味道的桂花糕呢。

「王爺,早。」

「早……早什么!」晏殊樓橫過了臉去,用力一揩自己的雙眼,「誰讓你這時候做桂花糕了,我不過同你娘說說而已!」

「王爺想吃,身為王妃自然得做給你么,」杜明謙悄悄地攬上了晏殊樓的腰,笑容不變,「王爺高興便好了么。」

「高興什么!我不高興!」晏殊樓將杜明謙手里端著一碟的桂花糕,隨便丟到了床邊的案幾上,從床頭暗格里掏出了一瓶葯,倒出葯液就往杜明謙紅腫的手指頭按去,動作粗魯,但按揉得卻甚是輕柔,「疼么?」

杜明謙不再逗他了,笑著搖頭:「有點疼,不打緊。王爺給臣呼呼便不疼了。」

「呼什么呼,你當我小孩子么……自己呼!」晏殊樓丟開了他的手,頓了一瞬見杜明謙沒反應,又把他的手抓了回來,「呼便呼,呼——」

杜明謙笑得合不攏嘴了:「王爺,快趁熱吃罷,不然一會兒涼了。」

晏殊樓喉頭哽咽,咬緊牙關才不讓自己垂下淚來,最近究竟是怎么了,先是被蔣氏的慈愛所染,又被杜明謙的關懷而感動,他一定是想娘親了。

拿起一個桂花糕,含著淚小心地放入了嘴里,桂花糕是新做的,很燙,一入口便燙得他的心都化了。畢竟是初次做,手藝還差了一些,有些還糊了,可這卻是自母妃死後,他嘗過的最有親人味道的桂花糕了。

這一日,晏殊樓將杜明謙趕了出去,自己蒙在被里,默默垂淚。前世幾十年,都是自己一人默默地在這暗無天日的勾心斗角中,摸爬滾打地過來。在皇室中,家不成家,親人不成親人,唯一堪稱親人的晏昭其也被人所害,只留下他孤家寡人了。這輩子,讓他重獲親情與愛情,值了。

這日過後,晏殊樓對杜明謙的感情愈甚,更貪戀杜明謙,最後索性將自己的東西搬到杜明謙的偏房,與他同床共枕,問曰為何,答曰,杜明謙的身上有娘親的味道。杜明謙苦笑不得。

晏殊樓以杜明謙生病需陪同為由,在家待了幾天,直到幾日後他上朝時,方得知在他不在時,被禁足的晏品城竟被放出來了!

、第二十章··長明

晏殊樓聽到這消息時,只是震驚了一瞬,又恢復了常態。晏品城會被放出來,在他意料之中。

原來晏品城找了個不知從何而來的內侍,幫他頂了罪名,言道是內侍偷拿了他的私章,購買了一處地,並將這塊寶地,賣給了一富商建房,但因手續辦得不全,這豪宅地契上的名字始終是晏品城的,並未改成富商的。至於豪宅中出現的巫蠱之術,則是那內侍因出宮時,意外見到杜明謙,對其容貌產生嫉恨之心,故在豪宅中使用巫蠱之術,暗害杜明謙。這一番托辭,看似有理,實則漏洞百出。

一來,地契名字無法過戶,富商又怎會可能願意購置房屋。二來,杜明謙甚少出門,同那內侍又毫無交集,怎會就憑見了幾次面,就生出害人之心。可是,這般說辭,天子竟然采信了,還將晏品城放了出來。

但天子也精明,生怕自己直接將人放出,會引起非議,於是便稱此事歸根結底同晏品城監管不當脫不了關系,大罪可免,小罪卻不可不罰,責令晏品城閉門思過,待到弱冠之禮時方出,而德婕妤地位不變,至於晏品城的外祖父,則停止調查。

晏殊樓聽罷這不冷不淡的懲罰,生了少許的慍怒,知曉天子偏寵晏品城,忌憚其外家,卻未想天子偏心至此,竟對他只是罰閉門思過,卻不罰俸。不過也罷,經由此事,晏品城在城東的那處私宅也將被查封,損失也是夠大的了。再者,即便晏品城得以出來,也不是他的對手,他多得是法子來對付晏品城。

在晏品城出來之前,他得先好好地討好他的父皇,把父皇對晏品城的寵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

這日上朝,戶部尚書當先出列,向天子稟報道,近段時日,璟朝南方一帶大片干旱,百姓顆粒無收,生活困苦。奏請天子,征詢其是否要賑濟當地百姓。

天子斟酌再三,決定著人勘災審戶,依據受災程度撫恤當地百姓,若有極貧災民,則依實情加賑。令畢後,天子認為南方干旱的災情,幾乎年年有之,他深表悲痛,遂決定讓欽天監挑一個好日子,他要祭天求雨。

眾臣復議,高呼天子高義。

晏殊樓也形式地彎身誇上幾句,但在朝議後,將此事默默地記在心里。

天子祭天求雨後,這日旬休,晏殊樓起了個大早,將還在床上睡得迷糊的杜明謙挑了起來,言道今日要去城隍廟上香,替百姓祈福。

杜明謙還未醒轉,昨日晏殊樓不知發了什么瘋,在床上滾來滾去不說,還動手動腳,嘴里嚷嚷著要打什么人,弄得他睡得一會又被嚇醒,最後他只好四肢俱上,把晏殊樓纏得緊緊的,不讓他動,才能迷糊睡了過去。以致今早,晏殊樓醒來時,就很曖昧地拍著他,語重心長地道:「銘玉,你不必如此主動,我知道你想要,但你身體不好,我怕你承受不住,這事咱們過段時日再說!」

杜明謙欲哭無淚。

被拎上了馬車,杜明謙還困得迷糊:「王爺,啊哈……」顛簸的馬車讓他睡意更濃,「你這是要去作甚呢?」

「方才不說了么,去城隍廟上香,替百姓祈福。」晏殊樓捏起一塊桂花糕,丟進了嘴里,咂巴咂巴地吃得正香,還識趣地拿了一塊,喂給杜明謙吃。

晏殊樓會好心做這些事?杜明謙是不信的了:「王爺你認真的?」

「自然!」晏殊樓好似被人抓住了痛處,炸了起來,「你還懷疑不成。」

「當然不是。」杜明謙轉過了臉去,單手支在窗欞上,勾唇一笑,他從不懷疑晏殊樓,他是直接篤定晏殊樓這是在逢場作戲。

晏殊樓真的是做戲,做一個專門給天子和百姓看的戲。他下了馬車,就要拉著杜明謙下車,但杜明謙卻以自己坐車不適為由,要晚些時候再下去。晏殊樓關心杜明謙,也不願勉強,喚晏新照顧杜明謙後,便自己下車去了。

聞訊而來的住持早早便在廟外等候,還令人將前來燒香的普通百姓屏退,晏殊樓見到住持,故意訝了一聲,問住持為何親自出門來迎。連忙讓住持回去,還道自己不願聲張,讓住持放普通百姓進廟。

住持得令,感謝晏殊樓通人情,喚人去辦了。

於是,晏殊樓便這么在大庭廣眾之下,同普通百姓一同入了廟里上香。當然,因他身份特殊之故,百姓也自覺地在他進入廟中時,退了出來,待他上完香後再入內。

晏殊樓買香,一分錢都不少給住持,還親自拿香到了佛祖面前,跪在蒲團上,腰板挺直,念著替南方受災百姓祈福,望天降大雨的話,聲音不大,卻能清晰地傳到附近的百姓耳中,令眾百姓聽之動容。

三拜叩首,將香插入香爐,晏殊樓又拜了三拜,捐了一大筆的香油錢,著實用實際行動把自己的誠心表現得淋漓盡致。

住持得了一大筆香油錢,正是高興,樂呵得花白胡子都翹了起來:「阿彌陀佛,王爺心懷蒼生,有濟世之懷,佛祖定能明白王爺之高義,降雨賑災。」

「住持過獎了,我身為皇子,為百姓祈福實屬應當,可惜我人單力薄,不似父皇可祭天求雨,只能來此處上炷香,聊表心意了。」重活一世,晏殊樓比之任何人都知道如何逢場作戲,在什么人面前說些什么樣的話,表現出怎樣的一面。

「阿彌陀佛,王爺有如此善心,實乃好事,相信您定能得佛祖庇佑,長命百歲的。」

「是么?」晏殊樓不以為意,只笑笑便揭過不談。

「自然,」住持為了使自己的話更有說服力,還特意說道,「約莫十幾年前有個孩子來到廟中,給了老衲一百文錢,要老衲給他一個很重要的人每年都點上一盞長明燈,且要求燈不可滅,燈油耗盡便得續上新燈,直到百年。老衲甚是奇怪,問他為何不親自來點,而讓老衲相代。他告訴老衲,原來他誕生時不足月,大夫斷言他體弱,活不過十歲,而他來廟中的那一年,他正好九歲,他早早便想來給那個人點燈了,可惜湊不出錢,如今方湊足一百文,以給那人點百年的長明燈。那時,那孩子真誠的笑容,老衲至今都還記得。其實一百文不足以點如此多年的長明燈,只是老衲看那孩子真誠,便動容了。老衲後來問他為何不給家人點,他笑著同老衲說,他走了,還有他的大哥,他大哥也可替他家人點燈,但是那個人卻不會有人幫他點。」

「後來呢?」晏殊樓被這故事吸引住了,急忙追問道,「那孩子後來怎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