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節(2 / 2)

杜明謙屏退了報信的人,讓其繼續觀察朝中動態,轉首對著方沐浴出來的晏殊樓,喚了一聲:「初珩,我問你一事。」

「什么事?」晏殊樓甩甩腦袋,發絲上懸滿了水珠,濕濕地黏著後背。杜明謙抄起布巾,輕環著他幫其擦發:「這天還涼著,發不擦干一會兒便病了。」

「我身體好著呢,」晏殊樓扯過了布巾,跑過去把暖爐塞杜明謙懷里,「我自己擦,一會兒弄濕你衣服你便病著了!」

「好好好,都應你。」看晏殊樓一直遠離自己,杜明謙不再堅持,依晏殊樓所言,將被水弄濕的外衫換掉後,他問道,「初珩,我問你一事。」

「什么事。」晏殊樓運起輕功,將發逼干幾分,湊過去同杜明謙蹭了蹭,「莫非想問我今日想吃什么東西?」

拍開了那張饞得流口水的嘴,杜明謙將一件外套披到晏殊樓的身上:「整日只想吃,瞧你都長肉了。」

「嗷!」敏感的腰部,如過電般發麻,晏殊樓身體一僵,倏然不動了,杜明謙趁機抱他個滿懷,給他撥順額前的亂發:「好了,不鬧了,問你個事,你老實回答我,對於太子,你是打算廢,還是保?」

「太子?」晏殊樓動了動身,擺了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杜明謙的頭側,朝他耳內調皮地吹氣道,「自然是廢了!不然我們耗費心思折騰那么多事作甚?太子不被廢,我們日後如何對付皇後!」

杜明謙側過耳朵,躲開晏殊樓入耳的氣息:「今日朝中就太子該廢該保之事,分成了兩派,是以我詢問你的意見,如今看你站在廢太子一方我便放心了。」

晏殊樓啃了杜明謙一口,重重地點頭:「銘玉,你真好!」

「我好什么了?」

「知道詢問一家之主的意見,不愧是本王的王妃,真聽話!來,賞你一個親!」

吧唧!

……

數日後,天子就太子如何處置的問題還沒有下文,負責調查晏品城的杜御恭便將一記火葯丟到了天子的耳邊,轟得他頭腦發懵,氣炸了肺。

原來御史台查出,晏品城的外家這些年仗著晏品城的生母得寵,私下里收受不少的賄賂,貪了不少的銀錢,而晏品城也仗著身份之便,在城外購置私宅,買賣私鹽,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黑暗事,搜刮了不少民膏。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天子所有的耐心都被耗盡,索性不再拖沓,一口氣將太子晏子陽與淮陽王晏品城一並懲辦。

天子即刻擬旨下令,晏品城外家貪污受賄,罪不容誅,抄其家產,全家流放。德寶林打入冷宮,晏品城終身圈禁禁宮,不得出!

而晏子陽手足相殘,間接害死十一皇子,其行惡劣,廢其太子之位,罰其終身圈禁禁宮!

皇後焉能接受這等懲罰,哭紅了眼,跪在天子門前不住磕首,請求天子看在晏子陽多年來為朝廷所做的貢獻之上,從輕發落。

天子聽聞皇後哭聲,更是心煩意亂,正要趕她回去時,皇後及其外家的黨羽恰好覲見,一同懇求天子從輕發落晏子陽。

天子沉著一口氣,仔細斟酌了一會,於公公恰時提議,晏子陽雖有罪,但多年來為朝廷也做了不少貢獻,在朝中以及百姓之中口碑甚好,考慮到維穩人心的問題,聖上不妨考慮將其貶至荒涼之地,是生是死便由天定。天子納其意見,金口一改,廢晏子陽太子之位,貶其為郡王,賜封地西南荒涼之地,著專人看管其言行,一旦有失,即刻上報。

這是變相的將其軟禁在一荒地了。

西南荒涼之地,環境惡劣,常年干旱,米糧難以充飢,晏子陽這含著金勺子長大的皇家子弟,去那兒哪里受得住,若是一個不好,很可能就喪命在那里。皇後聞訊,當場兩眼一翻,暈倒過去。

天子冷哼一聲,金口只改一次,再不更改,於是晏子陽就在下令的第二日,連帶家眷一同趕去封地了。

一搖一晃的馬車之上,晏子陽出神地望著前方,得到這樣結果,他已經很慶幸了。雖然封地荒涼,但好歹能離開皇宮,且若將那片地方開墾,他定能做出一番成績,為後人敬仰,可現在他只想去那兒,了此殘生。

可惜,他連趙恆的屍首都無法帶出,注定連死,都要同趙恆分隔兩端,一輩子孤身一人,不……

晏子陽看向身邊那自坐上車便坐離他的太子妃,不,應該說是郡王妃,他冷笑一聲,揚手道:「出了京城五百里,你自去罷,我自會同他人說郡王妃在半路因病故去,從此我走我的陽關路,你過你的奈何橋,不必再見到我這令你厭惡的人。」

郡王妃猛地抬首,掩不住眼底的激動之色:「當真?!」話一出口,又深知不對地低垂下了頭,攪著手絹低聲道,「太子何必說如此重話。」

「成了,少假惺惺的,這些年你做的事情別以為我不知,只是我看在你是個女子的份上,不同你計較,你害我多少你心中有數,而我也弄掉了你的孩子,我們扯平了。」

「我的孩子……」郡王妃雙瞳驟然一縮,激動地抬首,纖纖玉指失了理智地戳向晏子陽的鼻頭,「果真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孩子!」

「你怎么不說我喪心病狂,連自己的孩子都害死呢?」

「你……你喪心病狂!」

「呵呵,哈哈哈,」晏子陽笑開了,這話也虧得你說出口,「我的好王妃,你這孩子是何人的,你心、知、肚、明。」

郡王妃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我……這孩子自然是王爺你的!」

「你說假話,也不怕遭天打雷劈!」晏子陽目中孕起火苗,「別以為我不知,你在嫁給我之前,同一侍衛有染,你生怕被人發現受到責罰,你便以命相求我的好母後幫你牽線,嫁給我,以掩護你不貞的事實。」

「成婚當日,你我是否真正同房你自己清楚,我雖然被你下葯,神志不清,但還存了幾分意識,翌日床上的血,從哪兒來你也明白。後來你同那侍衛的聯系依舊未斷,我一直知道此事,但一來你我互不干涉,二來為了維護你女兒家的顏面,我便裝作不知,可惜你卻得寸進尺,非但懷了那人的孩子,還妄圖想讓那孩子認我做父,簡直痴心妄想!也虧得你瞞得好,肚子也不顯,直待五個月後我方發現,不過不打緊,弄掉他不過一會兒的事情。我告訴你,我哪怕是個懦弱無能的太子,也絕不容許一個不明不白的孩子玷污我皇家血脈!」

「你瘋了,你瘋了!」郡王妃撕心裂肺,驀地撲上去,鋒利的指甲刮著晏子陽裸露的肌膚,「那是我的心頭血,他都五個月大了,你怎么狠心!怎么狠心!」

「你當慶幸只是五個月大!」晏子陽也怒了,一掌摑去,推開了瘋狂的郡王妃,叱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同我母後一樣,常年服食底也伽。敢問你可曾問過大夫,服食底也伽後產下的孩子是什么模樣!那將是個異形胎兒,不成人形!你說,你若產下一個非但同我毫不相似,還長相異形的胎兒,你將怎樣地丟盡我皇家顏面,你今後又該忍受怎樣的非議。你這孩子,根本就要不得!所以,我不會讓你懷有身孕,更不可能讓你有我的子嗣,但為免你常年不孕遭人非議,我頻繁納側妃,一來刺激你遠離我,二來佯作我身體有恙不能使人受孕的假象,可惜你……」

「不……不會的!這孩子是完美無缺的,只要他生下來,生下來……」

「生下來,讓人看到他同我面目不像,令人懷疑孩子的身份?呵,我的好王妃,你真是好頭腦啊。你我成親這些年,我雖待你不厚,但你作為王妃該享有的我一樣不虧待你。我因自身之故,無法接觸女子,本就虧欠於你,又念你痴心一片,一個女子也挺不容易,便處處維護你的名聲與形象,假作不知此事,在外依然善待於你,即便是對著我心愛之人,我也聲稱你肚里的孩子是我的,是我親手害死自己的孩子。可是,你太讓我失望了,本來你我在外做恩愛夫妻,在內各有所需,互不干涉,本是最好的事,可惜你卻一手將其打破。你沒了孩子後,為了留我子嗣,不惜給我下葯,強迫我同你承歡,如今我出事,你竟還落井下石!」

「你……」郡王妃全身顫抖起來,睜大的雙瞳里寫滿了不相信,「你既然知道,為何不揭穿我,為何還同我承歡!」

「揭穿你我能得到什么?」晏子陽冷笑著抬眼,「你喜歡獻身個一個你不愛的男人,那我何樂而不為呢,我也不虧不是么,呵,若揭穿你了,母後再送給我一個下葯獻身的女子怎辦?還不如將就著同你相處……」

「你個瘋子,瘋子!」

「我是瘋了!」晏子陽揮袖怒道,「被困宮中多年,所作所為皆被人掌控,連自己的自由都沒有,我焉能不瘋!是,我是懦弱,我是沒有能力逃離他人的掌控,所以我注定只能瘋掉……我維護你的名聲,你獻身於我,我們扯平了……出京五百里,你我分道揚鑣,你趕緊收拾行囊,同你侍女身份互換,我會讓我的親信秘密護送你去找你的相好,對外我會稱你病故,你滾罷,我不想見你!」

郡王妃驀地失去了所有的底氣,癱軟坐在位上,看著晏子陽盛滿怒氣的俊顏,一瞬間覺得他陌生許多。成親幾年,她一直在暗中同相好來往,她一直在相好面前斥晏子陽如何的軟弱,如何的沒有男人的模樣,可如今方知道,他其實才是個真正的男人,他能不求回報地保護一位女子,保護她一段不能讓他人所知的戀情。

霎那,郡王妃淚如雨下,她一遍又一遍地問晏子陽為何幫她,為何從不告訴她。

晏子陽的回答飄忽得似遠方傳來的聲音:「你可以追求你想要的戀情,我卻只能接受他人送來的戀情……壞人由我來做,恨意由我來承,你便可以保持你的純真,不知孩子的異形,不知自己所為如何大逆不道,永永遠遠地被蒙騙下去,做個單純的女人……其實幫你,只是因為我羨慕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