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慈對何沖死活都不在意,更別說他的去留了。
只是恰逢此時,馬車里的十六小小打了個噴嚏,吸了吸鼻子,又呼呼大睡起來。
李玄慈心里暗嘖一聲。
麻煩精。
這麻煩精醒了,若不見她的師兄,怕又是要暗暗鬧脾氣,何況就她這半桶水響啷盪的本事,若再是被人算計拖後腿,就更麻煩了。
於是,李玄慈半立在馬車上,放了車簾,然後側身居高臨下地望著何沖,眼神跟利刀子一樣剜過去。
「什么天狗,不過是個幌子罷了,想要它有,便有,想要它沒有,便沒有。」
「無論有沒有,你們這群蠢貨,不過白費功夫,將來都是擋刀子的罷了,你追蹤了這些時日,不會連這個都沒察覺吧。」
他話說得直接,里面含的意思讓何沖背上冷汗都下來了。
「王爺此言何意,貧道實在」何沖強打著精神,想要辯上兩句,卻被李玄慈一下子打斷。
「失聯追來是假,刺探內情是真吧。你疑心所謂天狗,不是皇帝,便是我布下的迷局,因此找了理由來我身邊。」
「若是窺得內情,無論是哪頭的算計,到底心中有底些。」他話鋒一轉,眼神利得如涼刃刺眼,「不過你比我想得還要膽小,不敢稍留,生怕我起疑。」
「如今我明白告訴你,少在我面前動那些心眼,不過會讓你死得更快些罷了。」
李玄慈這話說得冷血極了,幾乎不敢相信他便是昨日那個時時抱著十六、沒讓她走過一步路的人。
何沖望著半立在馬車外轅的李玄慈,明明還是一副矜貴少年模樣,頭上黑發用紅繩束起,更襯得面色如玉、眸光似星,可隱隱透出的威壓極重,竟讓他不由想低頭。
自己這一趟,身負重任,更帶著師門里一干年輕弟子,越是往北,越不見什么天狗蹤跡,心中不是未覺蹊蹺的,他死了無所謂,但那么多師兄弟們,還有他們師門的聲譽,決不能毀在他手上。
何沖與李玄慈眼神一對,便知道自己在此人面前是萬萬瞞不過的,因此也干脆起來,坦誠地向李玄慈請罪。
「確如王爺所說,貧道相信王爺磊落,亦相信王爺不會害十六,自今日起,願以此身追隨王爺,直到事情了結。」
何沖也非蠢材,既已被堪破,便不再試圖矯飾是非,干脆一應承認下來。
李玄慈掃過他一眼,面色冷淡地撩起車簾,進到車里去了。
過了一會兒,車輪緩緩轉動起來。
李玄慈兀自閉目休息了一會兒,十六則睡在內里,呼吸悠長沉穩。
前面隱隱的馬蹄聲鑽進微微搖晃著的車簾,車里一片安靜,只有靜謐在這一小方天地里暗暗發酵。
「既然醒了,就別裝睡了。」
李玄慈閉著眼,突然開口說道。
伏在他身邊的十六,睫毛動了動,到底睜開了眼,一雙黑溜溜的圓眼睛,似乎什么也不在看,發呆一樣望著虛空中的一點。
「傷心了?」
李玄慈尾音拖長,聲音里是不加掩飾的惡意和愉悅,布下了滿是荊棘的陷阱,等著受了傷的鹿,無知地墜落下去。
獵物的主人,有一個便夠了。
而這個人,只能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