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共十來艘船,十幾二十個男人,將他們團團包圍。
這些男人有高有瘦,有胖有矮,面容並不凶狠,講話語氣卻囂張至極。
」我說你們,知不知道你們的船壓到我們的魚苗了?」開口這人三十左右,黑黑壯壯,是這些人的領頭。
李政背光,那些人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聽見一道低沉的嗓音說:」稀奇,平江也養魚了。」
」你少廢話!知不知道我們的魚苗多少錢,剛下的魚苗,三萬塊!」
」是么?承包平江花了多少?」
」你他媽少廢話!」領頭的不耐煩,」現在把錢賠了,我們也不計較,要不然,我們這十幾個兄弟也不是好欺負的!」
李政慢慢踱到甲板邊,目光巡視這些人,視線最後落到領頭的臉上,問:」你新來的?」
領頭的一愣,邊上的一個瘦高個」啊」了一聲,湊到他耳邊壓低聲音說:」這趟白來了,這人沒錢!」
」什么?」
夜間河上寂靜,那人沒太刻意壓低聲音,河上眾人都聽得到,連船艙內挨著窗戶的周焱也聽得一清二楚。
瘦高個說:」這人有毛病,身上真的一分錢都不帶,還窮得叮當響,我們幾個之前攔過他兩回,半個子兒都沒撈到!」
」放屁!」領頭的說,」這年頭誰出門不帶錢!跑船的還能沒錢?!」
瘦高個說:」真的!」
另外幾艘船上的人也說:」他真沒錢!」
領頭的一指:」那個呢!」正指向老劉叔。
老劉叔面色一緊,往後退了一步,半身藏在李政的影子後面。
瘦高個嚷道:」哎,他有錢!我見過他!」
領頭的立刻喊:」聽到沒有,趕緊賠錢!」
老劉叔慌張道:」沒……我沒錢……」
領頭的說:」你這么緊張干什么,我們又不是什么壞人黑社會,你壞了我們的營生,賠錢也是正常的,就算報警也說得過去。我們幾個也都是斯文人,現在好聲好氣跟你商量錢的事,你只要按我們的成本價賠完了事兒就了了,你要是不講理,那也別怪我們兄弟幾個不講理!」
」我……我真沒錢……我還要養孩子,我……」
領頭的將小船靠近,跨到了船上,另外幾個跟班也上了甲板。
兩艘船,李政的船上站了四個人,這邊船上也站了四個人。
領頭的昂著頭:」再他媽廢話,老子就把你踹下河了,賠錢,聽到沒有!」
老劉叔焦急地看向李政。
李政想了想:」老劉叔,去拿兩千,算是請兄弟幾個喝酒的。」
老劉叔」誒誒」兩聲應了,立刻准備回屋里取錢。
領頭的卻」呸」了聲,罵道:」我操|你媽的,你聾了?老子說三萬!兩千?你他媽打發叫花子呢!」
李政笑著:」大家都是打工的,誰都不容易,兩千是請兄弟幾個的,就當交個朋友。」
領頭的也笑了:」朋友多多益善的好啊,兄弟,那就賠三萬二吧,啊!」又指著對面的甲板,」你們幾個,去里面找找看,窮得叮當響?咱們才窮呢,這才一晚上,魚苗就死光了,只跟你們拿回本錢,算是好心了!」
那幾個跟班立刻進了李政的船艙里,立時傳來一陣乒乒乓乓翻箱倒櫃的聲音。
領頭的拽住老劉叔的衣領,將他一摔,說:」你,進取拿錢!」又不屑地瞪向李政,」你個慫貨!」
***
船艙內,欣欣怒氣沖沖:」他們是壞人!他們又欺負爸爸!」
周焱拉著她的胳膊,安撫她:」欣欣別怕。」
」我不怕!」欣欣紅著眼喊,」他們太壞了!」
周焱拿出手機:」我來報警。」
數字還沒按完,欣欣突然朝門口跑去,周焱一驚,連忙追上去:」欣欣!」
這孩子卻跑得飛快,一下子就沖到了外面,大喊一聲:」你們這些壞人,不要欺負我爸爸,我殺了你們!」
人的爆發力無限大,即使只是一個六歲的孩子,怒極時的沖勁,也能將一個成年男人撞落到河里。
一個跟班」噗通」一聲,尖叫落水。
欣欣收勢不穩,竟跟著對方一起落了水。
從跑出船艙到落河,一切只有短短幾秒。
」欣欣——」
」欣欣——」
李政說了聲:」我操|你媽!」一腳踹了過去,將領頭的掀翻在地。
場面頓時失控,幾人圍毆過來,拳頭直沖李政,老劉叔跳下了河去救欣欣,周焱撲到甲板邊上,焦急地看著黑黝黝的水面。
水里卻突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她的胳膊,那人似乎想爬上船,力大無窮,周焱驚叫,一下子就被對方拽下了河,那人卻借力爬上了甲板,氣喘吁吁,揉著突然抽筋的腿,顧不得被他拽下河的女人。
墨綠色的河水,夜晚只剩下一片黑。
周焱鼻腔進水,奮力撲騰,四肢卻越撲越沉,水從耳鼻嘴里擠進去,她沒有辦法求救,水面離她越來越遠,甲板上的打斗聲也越來越輕。
她想到那一年父親突然離世。
她第一次離死亡如此之近。
周焱緩緩閉上雙眼,四肢在水中舒展漂浮。
河面,水花濺起,黑暗中,一道影子徐徐而來,拉住周焱的衣領,帶著她游向光處。
出了水面,*的老劉叔幫著拉人上來。周焱雙眼緊閉,不知生死,那幫人再也無心戀戰求財,帶著一身傷,慌慌張張的上了自己的小船,快速消失不見。
周焱躺在甲板上,長發披散,淺灰色的t恤浸水後變得貼身透明,衣下纖細的腰身和圓潤的胸部再也沒有了遮掩。
這刻卻無人在意。
老劉叔一臉緊張,被嚇到的欣欣不停抽泣著。
那人卻面無表情,兩掌疊交,按在周焱的胸口,一下一下,想讓她心臟跳動起來,卻沒有任何反應。
那人抬起她的下巴,貼上她的嘴唇,將空氣渡給她。沾著水的濕潤空氣一下又一下被人送進去,四瓣唇緊緊相貼,又松開,那人再按幾次她的胸口,然後又俯下頭貼上她的嘴唇,水珠滾落到眼睛里,連擦也來不及擦,如此反復,不知過了多久,地上的人突然嗆出了一口水。
李政癱坐在地,平復呼吸,盯著地上那人看。過了會兒,他脫下濕答答的t恤,隨手扔到了甲板上,打橫抱起地上的人。
跨著大步,步履穩健,身上不知是汗是水,隨著他的步伐,順著他的胸口緩緩滑落。
頭頂月光盈盈,他跨到了對面的甲板上,將懷里的人送入卧室,放上床。
月光溢進來,那破窗戶上的泥塊都被床上這人擦干凈了,沒開燈的房間,那人蒼白的小臉和濕漉漉的身體被照得清清楚楚。
李政站了一會兒,折身去廁所端出了一個臉盆,臉盆里熱氣騰騰。他擰了毛巾,替床上的人擦臉擦脖子擦胳膊,然後扶起她,將她身上透明的t恤脫了下來,扔到地上,再脫了濕透的牛仔短褲。
躺著的人半夢半醒,意識不清,只看見一具赤|裸的胸膛,上面附著水珠。
站著的人將溫熱的毛巾貼上她的胸口、腹臍,再往下,將臟污的河水一一擦拭。
一寸月光,一寸瑩白。寂夜中,似乎有什么在靜靜流瀉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