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亞萍自嘲一笑,點了下聖經,問:「信基督么?」
周焱搖頭:「不信。」
沈亞萍說:「我以前也不信。」
她聲音很輕,像自言自語,磨指甲的動作慢了下來,問:「你跟他什么關系?」
周焱說:「我跟他好了。」
沈亞萍看向她,視線第一次實實在在地落在了她身上,似乎在尋思在打量。
周焱大大方方給她看,耳根卻有點發熱,心里又有點涼,她盡力無視這種矛盾的感覺。
沈亞萍看了一會兒,不置一詞,放下了指甲鉗,抱著胳膊,跟她一道看起了電視。
不一會兒就聽見一個人嚷嚷著上了樓,「馬桶應該通了,還有沒有壞的?」
沈亞萍冷淡地說了聲:「沒了,你上來干什么?」
「我看你一直沒下去……」林泰站那兒,瞟了眼周焱,問,「你們聊什么?」
沈亞萍站了起來,理了理裙子走向樓梯,「我下去了,你坐吧。」
「喂——」林泰追著她下樓。
周焱看了會兒電視,視線挪向茶幾,伸出手,翻開一頁聖經。
「他們從伯特利起行,離以法他還有一段路程……」
周焱又翻了幾頁,似乎有點意思,她干脆看起了書,時間走得不知不覺,也沒有人來叫她,看得累了,她起身走到窗邊透氣。
台風把路邊的廣告牌都吹倒了,零星幾輛車疾速駛過,路上只有三兩個行人頂著把吹翻的傘往前沖。
周焱正要回去,突然看見一個人撐著把傘躲在餐館外,傘遮著頭,只能看見對方下半|身打扮,看起來像個年輕男孩。
他探著身子,躲在一輛轎車邊上往里面看,過了會兒,卻頂著大風大雨,轉身跑了。
周焱皺了皺眉,又回到沙發上,捧起了聖經。
李政上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樣的場景。
外面大雨滂沱,她隔著窗戶,坐在一片玫紅色中,安安靜靜捧著本書,像平靜的江水,柔而清澈。
周焱聽見聲音,側過頭,看見李政,問:「好了么?」
「雨太大,晚點再走,先下來吃飯。」李政說。
周焱放下書,走向樓梯,目不斜視地下了樓,李政頓了頓,眯眼盯著她的背影,等她將要轉彎,他才提腳跟下去。
樓下那兩個人被突然增大的雨勢困住了,也沒走。
周焱剛下樓走了沒幾步,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她掙了下,隨即被人拖著走向了廚房。周焱用著力:「干什么!」
李政拉著她說:「做飯。」
他把周焱拽進了廚房,一腳踢上門。
周焱從他手里掙脫,揉著手腕去開門,李政握住她的肩,把她身子一轉,拉著她的胳膊走向灶台。
周焱怒道:「你有毛病?我不做!」
李政說:「我做,你給我打個下手。」
周焱沉著臉,胸膛起伏了一會兒,漸漸平靜下來。
李政打開冰櫃看了眼,從里面拿出一盒牛排和一盒雞胸肉,又找到了幾包意面,問:「想吃什么?」
周焱說:「飯。」
李政又找了找,找到一碗剩飯,又從冰櫃里拿出了一包芝士。
周焱看著他變花樣,切蘑菇切洋蔥切番茄,米飯撒上芝士,放進烤箱。洗了幾樣蔬菜,熟雞胸肉撕成絲狀,拌了個沙拉。鍋里抹上黃油,煎牛排,咬開了一瓶紅酒,問:「幾成熟?」
周焱盯著煎鍋,說:「七成。」
李政又煎了一會兒,澆上紅酒,火光騰起,周焱後退一步,李政看向她,笑了一下。
焗飯、沙拉、牛排,三樣東西擺在周焱面前。
李政遞上刀叉,說:「吃吧。」
周焱沒接,看著三樣食物,說:「你西餐挺熟練。」
李政切起牛排,說:「我十八歲跟船出海,一開始做的是廚師。」
李政很快把牛排切好,刀叉放在盤里,挪到周焱面前,說:「嘗嘗。」
過了會兒,周焱叉起一塊。
「味道怎么樣?」
「還行。」
李政撥出一半的焗飯,狼吞虎咽吃著自己這份:「都嘗嘗。」
周焱挑起幾根雞肉絲,問:「你沒什么想說的嗎?」
李政嚼著飯,口齒不清道:「說什么?做好事不留名?」
「……你捐了多少錢?」
「不知道。」
「為什么捐錢?」
「沒什么為什么。」
「你現在身上有多少錢?」
「十幾二十吧。」
「借我兩塊。」
「……」
周焱說:「我想回去。」
「轉車四塊。」
「那借我四塊。」
「台風,公車停了。」李政刮著碗里的剩飯,說,「你還欠我二百。」
「會還的。」
「什么時候還?」
「你什么時候要?」
李政把空碗一扔,抹了下嘴上的油,過了會兒,握住她的手,帶著她叉起沙拉,說:「吃點兒。」
周焱僵著不動。
李政摸了摸她的手,摸到了手腕上凸起的發圈,他輕輕扯了下來,往自己腕子上一套,低著頭,拉開發圈,發圈一綳,彈回手腕。
李政抬頭盯著她,說:「想刨根問底?」
周焱低頭不吭聲,過了會兒,學著他平常那樣,笑著哼了下。
李政盯了她半晌,笑了下,輕輕嘆了口氣,剛想說什么,廚房門突然被人推開了。
林泰面色古怪,站在門口,說:「李政!」
李政和周焱望了過去。
林泰身後漸漸走來幾人,為首的兩個,一個穿著警察制服,一個是個小少年。
小少年指著李政,對邊上的警察說:「就是他,是他把我同學打得脾臟出血,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里躺著,快抓了他!」
周焱一時沒回神,過了幾秒,突然認出了那個小少年,不就是前幾天穿著骷髏衫,問她空調扇的那個男孩?
周焱回頭看了眼李政,下意識握住了他的手腕,視線落到那名警察身上,說:「王警官!」
王麟生愣了愣,仔細看了看站在灶台邊的小姑娘,驚訝道:「周……周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