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1 / 2)

生途 金丙 2540 字 2020-07-07

風雨交加,玻璃門重新關上。

三人帶了一地的雨水進來,周焱在門口跺了跺腳,跟著幾人往里面走。

餐廳不算大,大約十幾張桌子,紅藍灰三色牆磚上掛著各種各樣的油畫,裝飾別樣,充滿異域風情,左側還有樓梯通向二樓,靠牆的一張桌子上放著三杯喝的,之前那三人正坐在這個位置。

周焱下意識地看向窗戶,穿過玻璃和馬路,另一頭就是那棵梧桐樹。

張妍溪伸手:「李先生,久仰。」

李政跟她握了下,「你好。」

吳弟兄也跟他客氣地握了握手,「敝姓吳,同沈姊妹是教友,今天是代表弟兄姊妹們來看望看望她,幾位有事,我也不打擾了。」他轉向沈亞萍,說,「那我先告辭,下周日教堂見。」

「教堂見,謝謝吳弟兄,也代我向弟兄姊妹問好。」沈亞萍送人出去。

一陣風雨灌進來,幾秒後又被擋在了門外。

沈亞萍回來,說:「坐下慢慢聊,喝點什么?」

林泰看了眼桌上的喝的,盯著黑咖啡說:「跟你一樣,黑咖啡。」

沈亞萍看向李政,李政說:「隨便。」

她又看向周焱,眼神清清淡淡。

周焱說:「水,謝謝。」

沈亞萍收拾杯子去了廚房,四人坐下來。六人長桌,周焱和李政坐一邊。

張妍溪打量了一下李政。

三十來歲的年紀,人高馬大,看起來有點粗獷,簡簡單單t恤中褲,衣服上還濺到了泥水,像一名體力勞動者,與她想象中的人不同,更與她所接觸的這類捐助者不同。

張妍溪心中詫異,卻不動聲色,笑著說:「李先生,我剛剛還和亞萍聊到您,沒想到現在竟然見到了您本人。」

李政說:「你是樹苗天使基金的?」

「是的,我姓張,叫張妍溪。」

李政問:「有事?」

張妍溪說:「是這樣的,您在兩年前捐助的第一筆助學金,總共幫助了53個孩子,現在這些孩子中的十二人已經順利考上了大學,他們想在開學前,有機會親自感謝您。」

周焱不禁看向邊上的人。

李政說:「不用了。」

張妍溪猜到對方會拒絕,「李先生……」

「不是我捐的。」李政打斷她,「不用再說了。」

「不管你是以誰的名義捐的錢,那筆錢是從你口袋里出來的。」沈亞萍端著托盤走來,把四杯喝的擺到幾人面前,林泰的黑咖啡,張妍溪的果汁,周焱的檸檬水,還有李政的綠茶。

周焱瞥了眼。

沈亞萍接著說:「你是捐助者。」

李政輕描淡寫道:「錢捐了出去,我並不清楚用途,也不關心,所以不必感謝我。」

張妍溪愣了下,還是說:「兩年前我們這筆助學金出現了問題,那些孩子開學後可能無法繼續上學,是您的善款及時幫助到了他們,再加上您這兩年間時不時匯來的善款……也許您並不知道具體內容,因為我們一直無法聯絡到您,但我們希望您知道,您的善舉,可能影響了許多孩子的一生,他們真的十分感激您。」

周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檸檬水,也許是檸檬汁擠多了,喝起來有點澀。白開水解渴就好,對方好心給她加了檸檬汁,她不能挑三揀四。

周焱又喝了一口,皺著眉頭,抿了抿嘴唇。

林泰咂著嘴,放下咖啡杯嘟囔了句:「倒還記得你愛鐵觀音。」又說,「你這是想當無名英雄啊?現在不時興做好事不留名,這又不是壞事,給人一個感謝的機會嘛。」

李政說:「跟你什么關系?」

林泰自討沒趣,瞥了眼兀自摳著指甲的沈亞萍,摸了摸手邊的塑料袋。

李政耐著性子應付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政跟張妍溪說:「我不喜歡整這些亂七八糟的,不過就是順手給了你們基金會,下回我換個地方,捐個錢還這么麻煩,我吃飽了撐的?」

張妍溪詞窮,看著對方,說不出話來。

台風來勢洶洶,才十點,外面天色昏暗如夜,馬路對面的梧桐樹被吹打得落葉枯枝砸了一地。

沈亞萍打了一個電話通知餐廳員工今天不用來了,想了想,又走到了一邊,撥通了一個號碼,卻遲遲沒人接聽,她試了幾次,最後只能給對方發了一條短信。

李政微側著頭,看向那邊。林泰趁機拎著塑料袋走了過去。

桌上只剩下三人,周焱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小聲說:「我先回去了?」

李政收回視線說:「等會兒。」

「我還有事。」

李政瞥了她一眼,周焱平靜回視。李政問:「帶錢了?」

周焱不吭聲。

李政又說:「走回去?」

大門被人推開,走進來一個男人,眾人望過去。張妍溪站了起來,介紹道:「這位是我們省台的高安高記者,負責這次活動的相關報道。」

李政一笑:「你們現在這些做慈善的,真夠花樣百出的。」

周焱突然站了起來,椅子被推出尖銳的一聲,刺耳的像突然闖進陌生窘困之地的老鼠,「嘰——」地一叫。

接下來該四下逃竄。

周焱頓了頓,問:「能借下洗手間嗎?」

沈亞萍朝樓上點了下:「樓下的堵了,你用樓上的吧,門上開了個磨砂玻璃,很好認。」

「謝謝。」周焱繞過李政,上了樓。

二樓是私人住處,進門就是客廳,裝修主色是玫紅,與樓下差異極大。

好幾個房間,過道左手第一間開了個磨砂玻璃的窗戶,周焱推門走了進去。

衛生間很干凈,鏡子有半身高,比船上的不知大多少,周焱看了眼鏡中的自己,擰開龍頭,接了點水,往腳腕上抹去。

泥水已經結塊,輕輕一擦,還是輕易擦掉了,滿手的泥,周焱又對著龍頭沖了沖,沖干凈了,她扶著水池,甩了甩腳,似乎能甩走一些莫名的情緒。

她想起撐著傘站在梧桐樹下的那個男人,又想起喝著鐵觀音的那個男人,還想起視線追到餐廳一角的那個男人。

周焱抹了下腳腕上的水珠,站直了,看見鏡中的自己頭發還有點潮,她把馬尾拆了,黑色的發圈套到了手腕上,揉了揉頭發。

她吸了兩下鼻子,呼了口氣,擰開衛生間門出去,一眼就看見了坐在沙發上,穿著深紫色連衣裙的女人。

沈亞萍左手拆了紗布,塗著葯膏,說:「聽說你用過這葯了?葯效好么?」

「……還行。」

「沒事的話,就在這兒看會兒電視吧,樓下幾個聊他們的。」

沈亞萍打開電視機,里頭正在重播昨天的新聞。

周焱坐到了沙發另一頭,沈亞萍看了她一眼,擠出點葯膏,擦起了胳膊,過了會兒問:「你多大了?」

周焱笑了笑,誰都喜歡問這個。

「二十了。你呢?」

「比你大的多。」

「跟李政差不多大么?」

沈亞萍擰回葯膏:「嗯,小他一歲。」

「哦。」周焱看著電視,問,「你這里是西餐廳么?」

「意大利餐廳。」

「今天是不是不做生意了?」

「這么個天氣,也做不成生意。」沈亞萍從水果盤里拿出個指甲鉗,修著指甲問,「你跟他什么時候認識的?」

周焱隨口說:「最近。」

沈亞萍擦著指甲,沒再說話。

周焱看見茶幾上躺著一本聖經,黑色封皮,金色的字,巴掌大一點,紙邊是紅色的。也許是眼神太過專注,沙發另一頭的人注意到了,說:「我有一陣沒去教堂了,前不久新開了家餐廳,出了點意外沒開成,事情一多,連信仰都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