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二更)(1 / 2)

生途 金丙 6605 字 2020-07-07

水開了,周母拔了插頭,倒出一杯熱水,蒸汽把透明的杯壁熏成了半透明,像覆上了一層薄膜,讓里面看起來朦朧不清,不過給點時間,蒸汽總能慢慢散開。

「後來高忠光辦理了提早退休,這么好的職位,沒痛沒病提早退休,我第一次聽說。」周母說,「但沒有辦法,我再怎么不信,再怎么懷疑,都沒有辦法……剩下的你也知道。」

周焱知道,父親說那天約了人,可是那天他沒有通話記錄,案發現場附近的人也沒提供有用線索,跳下來時砸爛了雨棚,沒有打斗痕跡。

周母再不信,也束手無策。

她初中學歷,做了半輩子工廠女工,嫁給中學老師門不當戶不對,幾十年下來只知道干活和操持家庭。

她再怎么要強,也不過是個沒有文化的中年女人。

「……為什么瞞著我?」周焱問。

「跟你說這些干什么呢,沒用。」

「那什么才叫有用?」

「過你自己的日子,別管其他雜七雜八的。」

「這是雜七雜八?!」

「是。」周母冷聲說。

周焱看著她,眼睛里全是紅血絲。

周母說:「你想知道的,現在也知道的差不多了,還想問什么?」

周焱忍了一會兒,盡量平靜的問:「你要在這里住多久?」

「再說吧。」

「……」周焱終於說出口,「媽,我們走吧,別呆在慶州了。」

周母看了她一會兒,沒有回應,只把水杯遞給她,說:「喝點水,不看看你嘴唇。」

周焱接過杯子,聽話地喝了一口,像扁桃體發炎的感覺,下咽都困難。

周母問:「外面那個人就是你舅公那個侄子?」

「……嗯。」

「你這些日子一直跟他在一起?」

「嗯。」

周母沉默半晌:「就你們兩個人?」

「……一開始還有一個叔叔和一個小孩。」

周母直截了當:「是不是跟他談戀愛了?」

周焱縮了縮腳趾頭,涼鞋刮著地板說:「嗯。」抬頭看向母親,想看她的反應。

周母卻沒再說什么,坐著想了一會兒。

周焱叫了聲:「媽?」

「嗯?」

周焱抿了抿唇,起身走了幾步,蹲下來,扶著母親的膝蓋,臉頰貼著她的大腿蹭了蹭。

周母起先沒反應,過了一陣,她才輕輕摸著周焱的頭發。

周焱低聲說:「你長白頭發了。」

「是有幾根。」

「……媽,這兩年累不累?」

「就那樣,我最初在工廠里干活,那才叫累。」

「我知道你放在舅舅那兒的八千塊錢了,我大學里會做兼職賺錢,不讓你這么累了。」

「……好。」

「我這次找的工作在老家,有宿舍的,你跟我一起住。」

周母摸著她的頭發,很輕地「嗯」了聲。

周焱笑了下,聲音清亮起來:「老家房子便宜,我們省吃儉用點,把老房子再買回來好不好?」

「好。」周母拍拍她,「我上個廁所,你把門口那個叫進來,外面大風大雨的,站走廊上也不像樣。」

周母進了洗手間,周焱去開門,一股煙味沖了進來,地上已經有了兩根香煙。

李政手上還夾著一根,見周焱偏了下頭,他把手上那根扔地上,腳尖碾滅了,問:「怎么了?」

周焱說:「我媽讓你進來。」

「談好了?」

周焱想了下,點點頭,把李政一拉,說:「你淋濕了。」順手拍了拍他的衣服。

衛生間的門剛好打開,周母看向李政。

李政把周焱手腕一握,放下松開,叫了聲:「阿姨。」

輩分亂了套,沒人計較。

周母問:「你叫?」

「我叫李政。」

「哦,李政,對,我記得,那個時候我記得你還在念初二還是初三?」

「那會兒初三。」

「那現在是三十二還是三十三來著?」

「三十二。」

「哦。」周母指了下床,「坐著說吧。」

「誒。」

周母拍了下周焱:「幫我拔白頭發。」

周焱一愣:「……哦。」

周母解開頭發,微微側坐在床邊上,前兩年頭發一片烏黑,這兩年白了好幾叢,表面有幾根白的,撥開一層黑發,底下更多。

周焱看著眼前好似成片的白發,鼻頭一酸。她沒試過拔頭發,不敢輕易下手,攥著一根輕輕地拉扯。

周母道:「用點力,動作利索點才行,你這樣不輕不重地扯著疼,痛快來一下!」

周焱試著用力一拽,感覺手底「噠」一下,一根白頭發被連根拔起。

周母自顧自跟李政說話:「你家里還有什么人?」

周焱看了眼李政。

李政回答:「爸媽早幾年就走了,家里還有個侄子,基本就等於我一個人。」

「哦,你開船開了多久了?」

「快兩年了,十幾歲的時候也在船上呆過。」

「那你前些年什么工作?」

「干過廚師,後來做生意。」

周母又問:「聽她舅公說,你的船是自己買的?」

「是。」

「掙得怎么樣?」

「……還行。」

「以後什么打算?一直跑船嗎?」

李政朝周焱看了眼,說:「不一定。」

周焱專心拔頭發,手上已經攥了十來根,她怕會將母親頭發拔光了,可是又不想停。

她記得幾年前來這里,住的也是這個房間,一家三口省錢就開一間,她睡靠窗的床。現在外面大雨傾盆,潮濘濕熱,屋子里卻干燥涼爽,一問一答,寧靜安好。

周母問她:「拔了多少了?」

周焱說:「十幾根。」

「你說你找的那個工作,是做什么的?」

「服裝廠,計件的。」

周母指揮李政:「哎小李,幫我擰個毛巾過來。」

「誒好。」

周母說:「你第一份工作,要好好做,別怕吃苦,工廠里做事也別覺得丟臉。」

「……我沒。」

「這兩年你算是聽話,也有長進。」周母接過李政遞來的毛巾,拿起周焱的書包,替她擦了起來,邊擦邊說,「有空也洗洗書包,看看這臟的……你既然自己掙錢了,想讀書就去讀,用自己掙的錢讀,別去弄什么助學金。」

「……好。」

「別停啊,接著拔,拔了幾根了?」

「……二十幾。」

周母擦著書包的邊角,問她:「能堅強嗎?」

周焱又拔下一根白頭發,沒有說話。

周母說:「要堅強,要學會獨立。」

李政緊緊地盯著周焱。

周母又說:「吃得開一點,內向的人出了社會吃虧。白頭發拔光了?」

「……還沒。」

周母拉開書包拉鏈,看見里面的糖果,說:「糖啊,我吃一顆?」

包裝還沒拆,她撕開來,拿了一顆黃色的糖。

甜滋滋的菠蘿味,甜香充斥著房間。

周母說:「拔得差不多了,我看看。」

她走進洗手間照了照鏡子,周焱跟著她。

「行了,今天在這里睡一晚。」

周焱拉住她的衣服,搖著頭。

周母看向李政:「你陪她吧,好好休息,明天再走。」

她用力抽開周焱的手,周焱卻緊抓著不放。

黑夜里,警笛聲突兀地夾雜進雨聲中,從最初的模糊不清,越來越近,到現在的尖銳刺耳。

周焱眼淚簌簌往下落,叫:「媽,你剛才怎么答應我的……」

「這么多年書都念到狗肚子里去了?」周母扇了周焱一下,終於將自己的衣服抽出,說,「別跟出來,別看,今晚好好睡一覺,記得去上學。」

頓了下,又說:「李政。」

李政看向周母。

周母只叫了聲他的名字,看著他,一個字都沒多說,轉身走了。

剛才上廁所報警到現在,才短短幾十分鍾,似乎才說了沒幾句話。

周母穿過走廊,走下樓梯,想著這漫長的兩年時光。

她不是沒有恨過,想死也很簡單,但爛攤子不能留下,賣了房子,外出謀生,清還那不清不楚的「債務」。

她倒希望周焱能恨她這個當媽的,將來她活得能輕松點。

兩年,最後到底熬了下來,用自己的方法,孤注一擲了一回。

警燈在夜色下格外刺眼,她坐進了警車。

王麟生等人進去,把後座門關上,望向前方的農家樂。珍珍農家樂,名字簡單朴素到毫無特色。

同行的人叫了聲:「小王,還不上車?」

「來了!」

**

門關上,擋住了所有的視線。

周焱手抓著門把,想著「別跟出來,別看,今晚好好睡一覺,記得去上學」,眼淚始終止不住。

她沒跟出來,沒看,心擰得麻了,額頭往門板上砸,砸第二下的時候額頭一軟。

李政紅了眼,手心擋在門板上,周焱抓著他的衣服,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警笛聲愈行愈遠,到最後,再也聽不見半分。

**

許久,黑夜重新歸於寧靜。

周焱在房中枯坐,面色蒼白,雙眼紅腫,神情呆滯。

過了會兒,問李政:「幾點了?」

李政說:「兩點。」

「車子到了哪里?」

「……還不到三分之一路程。」

周焱揪著書包帶子,過了會兒又問:「幾點了?」

「剛過了十分鍾。」李政說,「睡一會兒。」

周焱躺了下來,眼睛睜得大大的看著天花板。

燈罩上有幾只小飛蟲在爬來爬去,燈罩里面許多黑點,都是小蟲子的屍體,不知道已經死去多久。

周焱說:「還在下雨。」

李政索性撩開她的被子,躺了下去,把她往懷里一摟。

他問:「睡不著?」

「嗯。」

「那隨便說說話。」

「說什么?」

「你想說什么?」

周焱想了想,說:「我媽讓我開學去讀書。」

「我知道。」

「她給我留下了八千塊錢。」

「挺多的。」

「她之前還不讓我讀書,我跟她說我要回學校,她還把趕走了。」

「就是你上我船的那回?」

「嗯,就是那回。」

李政說:「你媽心腸挺硬。」

「她就是這樣的人。」周焱說,「她狠得下心。」

「她對你狠不下。」

「不,她對我最狠得下,你不知道這兩年她讓我做的事,演出的時候我被那些男人吃豆腐,她眼睛都不眨。」

李政問:「真被吃豆腐了?」

「……也沒有。」

李政摁了下她的額頭。

周焱往他的胸口貼了下,輕聲說:「我媽要坐牢了……」

李政手臂收緊,胸口的布料濕了。

「我媽要坐牢了,李政……」

李政抱住她的腦袋,聽著胸口悶悶的哽咽聲,不停親吻她的頭頂,低聲說:「你媽是個成年人,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會有什么樣的後果。」

周焱搖頭。

李政又說:「那姓王的警察不是說了,量刑也許會輕。」

周焱仍舊埋著頭。

其實說得再多,都是多余,所有理智在最親的親人面前總會輕易化為烏有,任何道理都會像灰塵一樣變得讓人厭惡。

李政只能抱緊她,說:「你還有我,嗯?」

到了後來,周焱昏昏欲睡,李政一直沒闔眼,注意著時間。

車子已經過了二分之一的路程,周焱眼角的淚痕已經結成了塊,李政輕輕摳了下來。

車子過了三分之二的路程時,周焱在睡夢中哭了一聲,很短一下,然後皺緊了眉頭,李政親了親她。

車子過了四分之三的路程時,周焱的眉頭松開了。

車子走完了全部路程,李政靠著枕頭,嘆了一聲,心口微疼。

**

周焱醒得很早,天邊已經有了淡淡的光線,雨似乎停了。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的她二十歲,父親亡故,母親坐牢,她坐在一艘大船的甲板上讀著課本。

她明明還在念高一,剛跟父母來慶州旅游,昨天入住了農家樂,吃了父親釣的魚。

「周焱,周焱?」

周焱轉頭,望向床邊的男人,他似乎剛洗過澡,身上的水還沒擦干。

「周焱,醒了?」

周焱沒說話。

「快六點了。」

是么,快六點了?

「怎么了?」

她只是還沒睡醒。

李政拍拍周焱的臉:「怎么了?說話!」

周焱目光呆滯,沒有給他一點回應。

李政將她從被子里挖起來,抱著說:「說話。」

仍舊沒反應。

李政掐著她下巴:「啞巴了?我讓你說話!」

周焱還是不動。

李政貼了下她的臉頰,把她抱住,一下一下順著她的背,低聲說:「說句話,乖,跟我說句話。」

「沒事……」周焱下巴擱在他肩膀上,輕輕說了一句。

李政閉了下眼,過了會兒才睜開,推開她,問:「醒了?」

周焱點頭。

李政說:「現在走?」

「嗯。」

周焱起床,草草刷了牙洗了臉,渾身無力,頭還有點暈。李政看她面色不對,探了探她額頭的溫度,體溫看起來正常。

他問:「不舒服?」

「還好。」

下樓退房,兩人上車,李政想了想,說:「等會兒。」

他又下去一趟,片刻回來,拿了兩個白煮蛋和牛奶面包,剝著蛋殼說:「多少吃一點,路況不知道怎么樣,也許又得幾個小時。」

周焱接過白煮蛋,機械地咬著吃,蛋黃掉了腿上,她腿動了下。

李政撿起蛋黃,遞到她嘴邊,順手拍掉她腿上的碎屑。周焱搖頭,李政問:「不吃?」

「嗯。」

李政自己把蛋黃吃了,又吃了一個面包,才系上安全帶,發動了汽車。

走得路跟昨天的一樣,李政沒再開導航,出了梅花塢,又下雨了,路更加難開。

李政盯著路況,跟周焱說:「再喝點牛奶?」

周焱慢慢地搖了下頭,過了會兒問:「要開多久?」

「不堵車的話,一個小時。」李政說,「我讓林泰先去警局看看?」

「不用。」

周焱抱著書包,時不時用指甲摳一下上面的臟印子,李政說:「再眯一會兒。」

「不困。」

前面有水坑,李政沒留心,車子一個大顛簸,泥水濺到了外後視鏡上,李政「靠」了聲,往邊上停,抽了張紙巾擦鏡子,擦了幾下,開車門走了出去。

李政撐著傘回來,扶著車門說:「下來透透氣?我抽根煙。」

周焱想了下,背著書包下了車。

路邊載著幾棵樹,雜草叢生,李政讓周焱撐著傘,點上一支煙,指著地上說:「這是馬齒莧?」

「……嗯。」

「這東西哪兒都有,我上次也采過一回,沒吃上。」

李政蹲下來,隨便拔了幾根,舉著它們,眼神向周焱詢問,周焱搖搖頭,李政把馬齒莧扔了,望了眼天空說:「這還真下得沒完沒了了。」

他叼著香煙,拍拍手站起來,接過周焱手上的雨傘說:「抬頭。」

周焱抬頭,李政拿掉煙,往她嘴上親了一口。

周焱一聲不響地看著他,李政摸摸她的頭頂,「回去吧。」

扔了煙蒂,兩人往回走,天色陰沉,隱隱聽見雷聲,又像是河流的聲音,李政皺了皺眉,往邊上那條小路望過去。

像是從天上掀起了一個大浪,巨大的混合了無數個潮涌的聲音將雨聲淹沒,黃色的泥沙吞噬了路邊那幾棵樹,洶涌著滾滾前行。

李政抓住周焱的手,大喝:「快跑!」

巨浪從天上打下來,遮天蔽日,頃刻將房屋車輛吞沒,周焱連尖叫都來不及,下一刻馬上被掀翻,浪頭推滾著她,巨大的沖力沖開了李政的手。

李政沖向她,大喊:「周焱——」往前抓,碰到了她的衣服,他用力一拉,抓住了她的手臂,將她牢牢抱住,任由潮水沖撞著他的身體,吞噬掉他的呼吸,所有的力量都匯集在了雙臂。

洪水來了。

**

暴雨橙色預警,防汛應急響應提升為1級,慶州站超警戒水位1.02米。房屋坍塌,數萬人被困,救援官兵奔赴現場緊急救援。

「」一樓被淹,林泰調著電視頻道,一邊看新聞,一邊撥打李政的手機。已經嘗試了兩個小時,還是打不通電話。

沈亞萍問:「怎么樣?」

林泰說:「我先報警。」

**

黃沙滾滾,水流湍急,李政抵著一棵樹,用力單手抓住,另一只手使勁抱著周焱。

手上刺到尖銳物,紅色的血液從黃水中冒出,樹被沖斷,他用力抱緊她。

等再次停下,李政趴在了一塊草灘上。

草灘大約兩個平方,李政把周焱放上去,解開她腰上的書包扣,將她放平,摸著她的臉叫她:「周焱?周焱?」

周焱沒有回應。

李政給她做起心肺復蘇,周焱很快就咳出了水。

周焱睜開眼,渾渾噩噩叫了聲:「李政!」

「我在,我在。」

周焱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抱住他,心有余悸地一聲聲叫著他的名字,「李政,李政……」

李政安撫地拍著她的背。

周焱緩過來,立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

四面環水,水流湍急,他們仿佛坐在一座孤島上,岸邊離他們幾十米遠,現在的情況根本不可能游過去,否則只會被水流再次沖走。

周焱驚懼:「李政,這是什么地方?」

李政說:「別怕,你手機是不是放書包里?」

周焱想起來,立刻打開書包,里面的本子已經被泡軟了,她拿出手機摁了一下,沒有反應。

周焱說:「手機壞了。怎么辦?」

「等著救援。」

「他們知道我們被困在這里嗎?」

「沒事,也許晚一點水就能退去了。

周焱把腿縮起來,緊緊靠著李政,仍舊不敢置信。

李政的手在草灘上摸了一下,碰到了周焱的手,他握住了,問:「冷不冷?」

周焱搖頭。

李政又問了聲:「冷不冷?」

周焱愣了下,說:「不冷。」

飄著小雨,淋久了,寒意絲絲滲進了皮膚,李政摸了摸她的胳膊,把她抱了下。

周焱靠在他懷里,說:「李政。」

「嗯?」

「我害怕。」

「我知道。」

「我剛才差點就死了。」

李政緊了下她的胳膊:「瞎說什么。」

周焱抱緊他。

李政拍著她的背說:「別胡思亂想,我們說會兒話,分散分散你的注意力。」

「……說什么?」

「你喜歡吃什么?」

周焱愣了下,她似乎也不知道李政喜歡吃什么。

周焱說:「我喜歡吃魚。」

「還有呢?」

「蔬菜基本都喜歡。」

「喜歡吃什么零食?」

周焱想了想:「沒什么特別的,小時候喜歡吃浪味仙。你呢?」

李政說:「我?我什么都愛吃。」

「沒特別喜歡的?」

「……肉?」

「也算。」

李政問:「喜歡什么電影?」

「我不愛看電影,你呢?」

「我也不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