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龍吟【17】(1 / 2)

水龍吟 本站 3830 字 2020-12-18

作者:江東孫伯父

第十七章 不如歸去

將軍府後院校場中。

蘇炳南一身短打,足登麻鞋,手中持著一條溷鐵槍,雙臂抖開,彷佛一條上

下翻滾的怪蟒一般,斗大的紅色槍纓飛舞,掛著絲絲風聲,雪亮的槍尖忽隱忽現

,彷佛怪蟒的長信子伸縮不定。

他這一手槍法是從戰場上拼殺出來的,少了精巧變化,卻多了幾分凜冽逼人

的殺氣。

與他對練的正是顧雲揚,他手持長刀,面色凝重,被蘇炳南的狂攻氣勢逼得

不住倒退,腳下卻不見散亂,刀身,刀柄,刀尖,刀背,不時撞擊到敵人槍尖上

,卸去對方的殺招,叮叮當當的聲響不絕於耳,火星四射。

攻了許久不見奏功,蘇炳南心中有些焦躁,陡然瞠目怒吼,頭發胡須都根根

乍起,彷佛一頭暴怒的獅子一般,雙手陰陽力,紅色槍纓舞成了片,一點白亮

槍尖彷佛分化作七八個,將顧雲揚上半身各處要害罩住,讓人分不出哪一個是虛

,哪一個是實。

一旁觀戰的蘇崇岳臉色一變,脫口叫道:「爹,手下留情。」

而雪兒也幾乎同時臉色變幻,小手緊緊攥住,手指關節都有些發白,卻強忍

著不發出一聲叫喊。

危機關頭,顧雲揚清嘯一聲,雙足穩穩站定,手中長刀爆閃,在這一瞬間也

不知噼出來多少刀,或正或反,或圓或斜,身前三尺范圍刀氣縱橫,刀槍相交的

聲響練成一片,化作長長的一聲「當」

的聲音,迸射出耀瞎人眼的光芒。

兩條人影同時倒退開來,場中一絲絲紅色絲線飄落,原來是槍纓已經被刀槍

交擊的力道斬碎,化作長多不足一寸的碎屑,緩緩的落了五六尺的范圍,整個地

面都紅了一片。

顧雲揚腳下前後站定,單手揚刀斜指蘇炳南,身上衣服被勁氣催得碎成了破

布片,露出筋肉虯結的胸膛,隨著呼吸上下起伏,上面現出一道傷痕,雖然很淺

,卻足有半尺長,血珠慢慢滲出來,滴落到腳下的沙土中。

對面的蘇炳南須發蓬然,身上衣服也已經破碎,胸口的傷痕遠比顧雲揚要多

,半個胸口都紅彤彤的煞是可怖,他兩手持槍,雞蛋粗細的槍桿微微顫抖,兩條

胳膊上青筋暴起,抖動不止。

正當圍觀的人心中忐忑之時,蘇炳南哈哈大笑,反手將鐵槍一擲,砰地一聲

釘在院牆上,笑道:「痛快!老子有十幾年沒有打得這般盡興了。好小子,功夫

果然不錯,老子當年憑著這一招不知道勝過多少敵人,秦老爺子都當面誇過的,

今天還是第一次沒能取勝。」

眼看兩人沒事,周圍人才放下心來。

蘇崇岳趕緊捧著毛巾上前遞給父親,而蘇炳南卻不耐煩的接過毛巾,一把將

身上破碎的衣服扯下來,擦了擦血跡。

眼看著兒子心急火燎的讓人去找大夫來,老將軍瞪著眼睛道:「瞎起什么哄

?就這么一點皮外傷,紗布纏一下也就是了,還要大夫來做什么?老子最煩天天

喝苦葯湯子,別給我找不自在。」

蘇崇岳知道自己父親的脾氣,臉上陪著笑,急忙招呼下人去取紗布和金瘡葯

,一頭,卻見雪兒早已快步跑到顧雲揚面前捧著毛巾給他擦身上的汗水和血跡

,小臉皺得緊綳綳的,望向自己爺爺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等到下人送來紗布和金瘡葯,兩人各自包扎停當,換了一身衣服,走到旁邊

亭中歇息。

蘇炳南拿起茶壺,也不用茶杯,嘴對嘴灌了半壺涼茶,摸了摸嘴打量著顧雲

揚道:「小子,老子越來越喜歡你了,就你這身手不入軍中效力真是可惜了。那

個校尉的職位還空著,正五品官兒,你真得不考慮一下|」

顧雲揚拱手道:「晚輩無意於仕途,多謝將軍美意。」

蘇炳南咂了砸嘴,有些遺憾的樣子。

雪兒乖巧的倒了一杯茶遞給師父,頭對爺爺道:「爺爺,您想讓師父當官

,可師父不願意受拘束,您可以先給師父一個虛銜,先有個軍中身份,以後他要

是心轉意想當官了,您再把虛銜轉為實職,這樣豈不兩全其美?」

蘇炳南捋著胡子放聲大笑道:「小丫頭,你這是變著法子給你師父弄好處呢

?五品校尉官職不小,可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

雪兒嘻嘻一笑,坐到蘇炳南身邊,輕輕捶著他的腿道:「我這也是為了爺爺

著想啊。有師父這么一個武功高強的人不肯入軍伍,您心里也可惜是不是?您可

是一州守備將軍,整個盛州您最大,朝廷里也不會派人來查問您把官職給誰了吧

?」

蘇炳南伸手拍了拍雪兒的頭頂,笑道:「小丫頭真是個鬼機靈。也罷,顧小

子,這個校尉的職位你先擔著,頭我給你在兵部掛個名。雖然你一日不入軍營

報道一日不可領兵,不過到了外邊,你就是實打實的朝廷五品武官。」

朝廷官職不可私自授受,也只是一個說辭而已,實際上真要追究起來,不知

道帝國上下有多少人占著茅坑不拉屎,多一個顧雲揚又如何,更何況這小子武功

夠高,人也精明,又是孫女的師父,怎么也應該照顧一下。

至於說有哪個不開眼的真敢來查問,嘿嘿,身為一州守備將軍,蘇砍頭的名

號可不是白叫的,便是兵部的大佬們也輕易不會這么找不自在。

聽到蘇炳南的話,雪兒眉開眼笑,乖巧地給他捏腰捶腿,甜甜的小嘴哄得他

哈哈大笑,同時偷偷頭向著師父使了個眼色。

有了這個朝廷五品武官的頭銜,以後師父行走起來可方便了許多,便是日後

殺人的桉子被翻出來也有了許多旋余地。

幾個人正在閑坐聊天,只見蘇桂蓉提著裙角快步走過來,匆匆向著爺爺和父

親見禮,頭橫眉對著雪兒道:「秀兒,母親的一只簪子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雪兒心中納罕,道:「什么簪子?」

「就是母親昨日待在頭上的那根玉簪子,昨天忽然就不見了,後院的下人我

都我問過了,許多人都說沒見過,後來侍奉母親的張媽說看見你中午時候去過母

親房間,是不是你拿走了?」

蘇炳南忽然插口道:「可是你祖母留給你母親的那根簪子?」

「正是那根。」

蘇炳南喔了一聲,不再言語,臉色卻有些陰沉。

他少年時候家境貧寒,自己從軍遠征,家里全靠著妻子操持家務,奉養父母

,十幾年都不曾有一句怨言。

而在之後夫妻兩人彼此依靠相濡以沫幾十年,感情至厚,哪怕後來自己飛黃

騰達也沒有納妾。

數年前老妻故去,將兩只玉簪子留給兩個兒媳,這還是當年她嫁過來時候僅

有的兩件值錢首飾。

蘇崇岳看著父親臉色,心中就是一跳:他自然是知道這玉簪在父親心中的分

量。

眼看著蘇桂蓉面色焦急,言之灼灼的樣子,禁不住頭看了一眼雪兒,心中

狐疑:難道真的是秀兒拿走了?如果真是如此,那可糟了。

雪兒脫口道:「她說謊,我幾天根本沒進過你母親的房間。」

蘇桂蓉冷笑道:「除了你還能有誰?府里上下的仆人都是用了十幾年的,都

懂規矩,知道什么事情可做,什么事情不可做,萬萬不敢動母親的東西。也就只

有不知道從哪里來的野孩子手腳不干凈。」

這話說得著實無禮,蘇崇岳臉色一沉道:「桂蓉,不可放肆。事情還沒查清

,不能隨便冤枉人。」

蘇桂蓉本來心中就有幾分火氣,聽到父親這話更加氣憤。

她是家里最小的女孩子,十幾年來受到爺爺伯父父親母親的般寵愛,突然

間冒出一個不知從哪里來的野丫頭,卻分去了自己的大半寵愛,心中正不滿,偏

偏父親現在還在偏袒這野丫頭,登時惱怒道:「她拿沒拿簪子,去房里一就

清楚了。到時候爹爹你就知道是我在冤枉人,還是某個野丫頭自己手腳不干凈了

。」

雪兒氣得臉色發白,起身道:「就,我還怕你不成?」

兩人互相扯著袖子,快步向著後院走出去。

蘇崇岳忐忑不安,再也坐不住,向父親告了一聲罪,也急忙趕了過去。

蘇炳南沉著臉,咕咚咕咚又灌了半壺茶,斜了斜眼睛對顧雲揚道:「顧小子

,你怎么不跟過去看看?」

顧雲揚面色不變,澹然道:「蘇前輩,你對這件事怎么看?」

「還能怎么看?嘿,又是一些倒灶台的齷齪勾當。」

蘇炳南砸了砸嘴,頭對著遠處下人吼道:「愣著干什么,把酒壇子給我搬

過來。」

酒壇被下人送過來,蘇炳南一掌拍開泥封,狠狠灌了一通,才將酒壇放下,

雙眼有些發紅,嘴里噴出酒氣來。

顧雲揚反而鎮靜下來,喝了一口茶,道:「如果我沒猜錯,只怕現在那簪子

已經在雪兒房里被找出來了吧。」

「哼」

蘇炳南哼了一聲,忽然道:「我那個蠢兒子要有你這般聰明,也不至於把好

好的日子過成現在這樣。」

說著又喝了一通酒,起身道:「老子去料理一下這亂七八糟的勾當,你就不

要跟過來了。」

他站起身慢慢走著,身軀微微搖晃,腰背有些傴僂的樣子。

顧雲揚在亭子里等了一會兒,終究有些放不下雪兒,起身向著後面走去。

他是府里的貴客,下人們倒也沒有阻攔,一路走進院子里,卻見蘇炳南大馬

金刀的坐在椅子上,雙目圓睜,渾身透著一股煞氣,蘇崇岳,雪兒和蘇桂蓉等人

站在兩旁,周圍的下人垂手肅立,大氣都不敢出。

而正對面,一名五六十歲的婆子癱坐在地上,臉色煞白,冷汗淋漓。

眼看著顧雲揚走進來,蘇炳南也不甚在意,哼了一聲道:「張氏,你膽子還

真是不小啊,敢設下這個局陷害秀兒丫頭。真要是被你奸計得逞,只怕她小小年

紀便背上了罵名,一輩子的名聲就毀了。」

蘇炳南每說一個字,張媽身子便哆嗦一下。

她只是一個連書都沒念過幾天的普通婦道人家,雖然想著要對付雪兒,卻哪

里能想出什么高明辦法?想了好幾天才憋出這么一個栽贓陷害人的辦法,本來眼

看著人贓俱獲,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了自己的說法,卻不料想老爺子突然闖進來,

簡簡單單問了幾句便出了破綻,更由於老爺子身上殺氣太足,幾個受了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