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城(2 / 2)

班嫿把手放在他的胸口,感受著心臟跳動的聲音,「我會讓它好好待在里面的。」

她低著頭,容瑕看不到她的眼睛。

「娘娘,楊氏到了。」殿外,如意的聲音小心翼翼地開口。

「我知道了,」班嫿捏住容瑕的下巴,踮起腳在他唇上輕輕一吻,「別多想,我以前沒有愛上別的男人。」

容瑕攬過她,在她唇上重重親了下去。

「我信你。」

班嫿離開以後,容瑕坐在御案前很久沒動。嫿嫿說,她以前沒有愛上別的男人,他相信。

現在……她愛他嗎?

「嘭!」

王德看到御案上的茶盞掉在了地上,他躬身道:「陛下,您沒事吧?」

「朕無礙,」容瑕面無表情道,「讓人進來收拾干凈。」

「是。」

楊氏還是容家兒媳時,常有進宮的機會,就連大月宮也是來過的。但那時候的大月宮雖然華麗,卻處處是男人的物件兒。然而她這次來,發現大月宮除了仍舊如往日華麗外,還增添了許多女人才喜歡的東西。

這座宮殿中,女人的痕跡處處可見。

「皇後娘娘駕到。」

她忙跪地行大禮,連頭也不敢抬。一襲華麗的長裙從她身邊經過,她順著裙擺的方向,改變了跪拜的姿勢。

「起吧。」

皇後的聲音很好聽,也很年輕。當初在容家的時候,她記得容兒郎是個極其冷淡的孩子,不知班皇後是何等奇女子,才能讓他如此痴迷。上次她雖有機會進宮參加封後大典,但是離皇後極遠,她只能隱隱約約看到對方的輪廓。

她小心翼翼站起身,看清班皇後相貌後,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好個美艷的人物,活像說書先生嘴里勾魂攝魄的女妖精,若是男人落在了她的手里,便再也無處可逃。

容二郎……喜歡的竟然是這樣的女人?

當初她跟容家大郎剛成親時,婆婆林氏還沒過世,猶記得對方是個十分清新雅致的才女,便是後來才名在外的石家小姐,怕也是要遜色幾分。如若不然,也不會讓公公對她如此痴迷,頂住一切壓力都要娶她進門。

班皇後與婆婆林氏,全身上下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實難想象品貌非凡的容兒郎會迷戀這種與林氏完全相反的女人。她不敢多看,在班嫿叫起以後,就規規矩矩局地躬身站著,一雙手局促得不知放在何處好。

「聽趙夫人說,你想見本宮?」班嫿見楊氏膽子並不大,實難想象這樣一個女人會在丈夫熱孝時,做出打掉孩子嫁給他人的舉動。

「罪婦楊氏,是來向娘娘請罪的,」楊氏又跪了下去,「罪婦自知罪孽深重,不敢求得陛下與娘娘原諒,罪婦願以死謝罪,但求陛下與娘娘不要追求他人。」

「起來說話,」班嫿敲了敲桌面,「本宮要你的命作甚,以往的事情陛下早已經不打算追究,本宮與你又無半分恩怨,更是不會特意刁難你。」

「娘娘……」楊氏感激地看著班嫿,「多謝娘娘!」

心思這么簡單的女人,怎么狠下心打掉孩子的?

「本宮見你是個老實本分的人,當初怎么會打掉孩子的?」

「娘娘,那個孩子……並不是罪婦流掉的,」楊氏紅著眼眶道,「罪婦嫁給容大郎以後,他並不喜歡罪婦,就連婆婆也不太喜歡我。後來婆婆過世,大郎傷心萬分,我們也沒能要上孩子。後來公公病逝兩年以後,罪婦腹中終於有了一個孩子,又怎么會不歡喜?」

楊氏說到了孩子如何沒的,又說自己被人逼迫著嫁了人。說到被逼迫嫁人時,她語氣麻木又平靜,沒有半點憤慨亦沒有半點歡喜。

班嫿多多少少腦補出了一下東西,比如林氏不滿兒媳,容大郎嫌棄發妻不夠風情。容大郎病逝後楊氏流產,加上她匆匆改嫁,在別人眼里就是自己流掉了孩子。

從楊氏的言語中可以聽出,她那不曾見過面的婆婆林氏,是個極不好相處的人。她忽然想到,容瑕登基了這么久,除了按照規矩追封林氏為超一品定國夫人以外,便再也沒有加封任何榮譽封號,他與林氏之間的母子之情,似乎並不是太濃烈。

與林氏相比,容瑕追封亡父時用心許多,不僅疊加了好幾個封號,還晉封其為超品國公加太子太傅,若不是於理不合,容瑕沒准會追封其為皇帝。

「林氏……本宮的婆婆,待陛下好嗎?」班嫿見楊氏吞吞吐吐的樣子,又道,「你要如實告訴本宮,若是本宮發現你撒謊,本宮定會責罰你。」

「罪婦不敢,」楊氏忙道,「婆婆是個憐花惜月的女子,她與公公感情很好,在照顧陛下的時候,難免就……難免就有些忽略。陛下平日里的功課,大都是公公在管,其他的都由丫鬟小廝打理。婆婆性子清冷,並不管這些俗務。但她對陛下與亡夫要求極高,一直按書籍上的君子風度來要求他們。」

楊氏是個性格軟和、逆來順受的女人,她心里就算覺得婆婆林氏為人有些奇怪,也不敢在嘴里說出來,甚至不敢太過接觸小叔子,怕婆婆因此怪罪她。

後來林氏病逝,她竟不覺得難過,而是歡喜。

她知道自己有這樣的想法不對,可是卻怎么都控制不住。

「本宮知道了,」班嫿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多謝娘娘,罪婦告退。」

班嫿讓說書人、舞姬等來給她解悶,但是怎么也提不起興致,揮手讓他們退下後道,「來人,去把杜統領叫來。」

杜九一直跟在容瑕身邊,容瑕小時候過著什么樣的日子,最清楚的人應該是杜九。

杜九聽到皇後娘娘找他,以後皇後娘娘無聊想要出宮,到了殿內後,發現娘娘神情有些不太好看,上前行禮道,「娘娘,可是宮里誰惹你不高興了?」

「我心里是有些不太高興,」班嫿給他賜了座,「你跟我說說你們家主子小時候的事情,給我解解悶。」

「末將擔心說了主子小時候的事情以後,您會更悶,」杜九老老實實道,「主子小時候的生活十分乏味,不如娘娘您那般、嗯……多姿多彩。」

班家這位嫡小姐,從小就是沒幾個人敢招惹的姑娘,什么沒玩過,什么沒見識過。哪像他家主子,小小年紀就要開始背書習字,再大一點就要騎馬射箭,學君子遺風,若是有半點做得不好,夫人就會一臉失望的看著主子,不哭上幾場都不算完。

「有多乏味,跟我說說,」班嫿單手托腮,「我跟你們家主子在一起,很少聽他提起過小時候的事,我怎能不好奇。」

「主子三歲以後,便在卯時上刻起床,讀書習字一個時辰後,就去給夫人請安……」

「卯時上刻?」班嫿驚訝地看著杜九,「三歲的孩子在卯時上刻起床,這不是折磨小孩子么?」

杜九干笑道:「這是夫人定下的規矩。」

「她讓孩子卯時起床,自己卻在一個時辰後再受孩子的禮,這不是寬以待己,嚴以待人嗎?」班嫿翻個白眼,「可憐你家主子,小小年紀過這種日子。我三歲那會,不睡到天亮是不會起床的。」

杜九臉上的笑容快掛不下去了,這話要他怎么接?

一個是主子的親娘,一個是主子最心愛的女人,他說什么都是作死。

「那你再跟我說說,你們家主子小時候發生過什么趣事,他有什么想做卻沒做,長大以後就不好意思再做的事?」

杜九搖頭:「主子從小就很自律,並沒有什么特別的愛好。」

「趣事倒是有一件,主子十一二歲那年,在宮里遇到一個小姑娘,被小姑娘拉著去冰上玩……」杜九語氣一頓,「不過這事被夫人知道以後,主子被受了罰。」

「誰罰的?」

「夫人。」

「罰了什么?」

「鞭二十,抄寫家規十遍。」杜九現在還記得,主子當年被打得後背滲血的模樣。那件事過後不到一年,夫人便病故了。從那以後,他就再沒見過主子做過任何一件像小孩的事。

冬天那么冷,主子趴在床上,太醫給他上葯的時候也不哭不鬧,倒是侯爺因為這事與夫人鬧過了一場。

班嫿聽到這些,心里就像是被醋泡過、被針扎過,又酸又疼,她沉默良久,看著窗外道,「今年的大雪,就快要到了吧。」

杜九不解地看著班嫿,傻愣愣地點頭:「應該是的。」

當天晚上,京城就下起了雪來。

班嫿披著狐裘,站在台階上,看著白雪皚皚的世界,轉頭對一名親衛道:「你去告訴世子,說本宮想去嬉冰,讓他找個好去處,我明日就去找他。」

「是。」

班嫿笑了笑,轉頭往正殿走去。

正殿上,容瑕聽著幾個近臣討論京城有才能的年青人。

「原忠平伯嫡次子謝啟臨,也有幾分才學,只可惜傷了眼……」

「朕不用德行不正的人。」

周秉安微愣,隨即道:「陛下所言甚是,微臣失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