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城(2 / 2)

錢公子一大早就等在冰場外,等班恆、周常蕭等人出現以後,忙熱情的迎了上去。不過他很快發現,這幾位高高在上的公子爺並沒有馬上入場玩耍,而是讓一堆親衛把冰場圍得嚴嚴實實。

這些親衛各個人高馬大,腰帶佩刀,眼神不怒而威,嚇得錢公子說話的聲音都有些打飄。

「你莫緊張,」周常蕭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要等一位貴人來,所以難免護衛嚴格了些,還請錢公子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錢公子忙擺手道,「應該的,應該的。」他偷偷看了眼四周,照這個架勢,就算有只蚊子也飛不進去,究竟是哪位貴人來頭這么大,連堂堂國舅爺也要如此小心翼翼。

大約半個時辰以後,一年馬車停在了冰場外,錢公子正想上前說這是私人領地,外人不可逗留。就見班國舅一路小跑迎了上了,從馬車里接出一個身披紅色大氅的女子,他不小心瞧見這名女子的臉,整個人都呆在了原地。

等他回過神後,才發現這個絕色女子身邊還有個同樣出色的男人,他感慨地嘆息,絕色美人果然都有了如玉公子陪伴。

班嫿牽著容瑕的手,扭頭微笑著看向容瑕:「陪我玩一會好不好?」

容瑕看著光潔的冰面,又看著身邊笑顏如花的女子,竟有些失神。十余年前,他也想偷偷到冰面上去玩耍,剛好有個小姑娘要他陪著玩,他便順水推舟下去了。

只是他剛到冰面上走了沒幾步,就被宮人發現,回家受了一次罰,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有去冰面玩耍過。現在嫿嫿忽然帶他到這里來,又喚起了他兒時的記憶。

「我不會,」容瑕對班嫿溫柔一笑,「我就在這邊看著你好不好?」

「沒關系,還有我在呢,」班嫿脫下身上的大氅,換上冰嬉鞋,指了指杜九,「杜九,給你家主子換鞋。」

「屬下……這……」杜九在容瑕與班嫿身上看來看去,糾結萬分。

「罷了,」容瑕無奈一笑,「我自己來就是。」

班恆見狀遞上一雙鞋,又給容瑕戴上護頭護膝護腕,這些東西戴上去雖然有些笨重,不過對於從未嬉過冰的而言,卻是很好的保護。

「看我給你滑一圈看看。」

容瑕抬頭,目光落在班嫿身上,整個人幾乎凝住了。

冰上紅梅,雪中妖姬。

容瑕怔怔地看著班嫿,直到班嫿滑了一圈回來,又停在他面前,他都還沒回過神來。

「怎么,被我的美貌驚呆了?」班嫿把一只白皙細嫩的手遞到他面前,「來,跟我來。」

杜九等護衛緊張看著容瑕,就怕皇後娘娘一不小心就把陛下給摔了,這要是被其他朝臣知道,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煩事出來。

容瑕把手遞給班嫿,預想中的瀟灑並沒有看見,因為他在邁出第一步時,就踉蹌了一下。

「小心,」班嫿扶住他的腰,「不要慌,一步一步來。」

「好。」

容瑕笑了,他跟著班嫿踉踉蹌蹌地在冰面上磨蹭著,有時候兩人摔在一塊,嚇得杜九等人冷汗直冒,結果兩人卻躺在冰上哈哈大笑起來。

杜九怔怔地看著陛下有些狼狽的模樣,他幾乎從未見過陛下如此笨拙的一面,平日里的陛下,總是無所不能又冷靜的。

像今日這樣,靠著娘娘才能往前走幾步,摔得四腳朝天的模樣,幾乎從未見過。

「起來,」班嫿從冰上爬起,把容瑕硬拖了起來,「你可真笨,我幾歲的時候,就學會嬉冰了。」

「嗯,我們家嫿嫿是最聰明的。」

「這話我愛聽,」班嫿臉頰紅撲撲的,眼角眉梢盡是笑意,「不過就算你笨,我也不嫌棄你。夫君再笨,那也是自家的好。」

「嫿嫿……」容瑕握住班嫿的手,忽然把她摟進了自己的懷中。

雪花飄落,幽幽的涼壓下了班嫿身上的熱意。

「天若不老,情意不絕,」容瑕把班嫿抱得更加嚴實,不讓風雪落到她的身上,「嫿嫿,不要負我。」

班嫿心頭一顫,她伸手輕輕攬住容瑕的腰,沉默良久,久得容瑕以為她不會開口時,她輕輕點頭:「好。」

冰場旁邊,周常蕭蹲在地上,抱著下巴對班恆道,「陛下與你姐,一直……都這樣?」

班恆換好冰嬉鞋,對周常蕭道:「怎么了?」

「沒,」周常蕭搖頭道,「就是覺得……挺好。」

班恆輕嗤一聲,站在冰上道:「有心思瞧別人,不如玩您自己的。」說完,他扭頭看向他姐的地方,兩人已經松開了,陛下仍舊走得東扭西拐,而他姐卻松開陛下的手,像朵花兒一樣,漂亮地滑遠了。

班恆收回視線,陛下看上他姐這樣的女人,還痴情成這樣,圖個啥呢?

整整一個下午,容瑕也就勉強學會了不在冰面上摔倒,其他的一竅不通。

班嫿與他坐進馬車,躺進他的懷里戳他胸口:「堂堂陛下,在冰嬉的時候,竟然這么笨。」

容瑕把她摟得更緊了一些,笑著道:「不過今日我卻很開心。」

他終於體會到了在冰上暢快的感覺,沒人再罵他不思進取,沉迷玩樂,毫無儀態。他身邊這個女人嘴上說著他笨,但是每次他摔倒的時候,她就匆匆地趕了過來,就像他是什么還不懂的小孩子,被她疼著保護著。

「開心就好,」班嫿環住他的脖頸,「以後的每一年,每一個季節,我都會偷偷帶你出去玩。不過不能因為懈怠政務,我可不想日後史書上記載我的時候,說我是什么禍水。」

「那你想做什么?」容瑕點了點她的鼻尖。

「後世的人肯定會誇你是明君,我怎么也要做一個有名的皇後,比如說最受皇帝愛重的皇後,最賢德的皇後,或者……被皇帝愛了一輩子,皇帝從未納妃的皇後。」班嫿似笑非笑地看著容瑕,「我要讓後世人提到你,就會想到我。」

「好,」容瑕握住她的手,「你是朕唯一的皇後,唯一愛過的女人,唯一的女人。此生我若做不到,便不得好死,江山喪於我手。」

班嫿閉上眼笑:「我可不想江山喪於你手,到時候苦的還是百姓。你若是違誓……」她緩緩睜眼,與容瑕的眼睛凝視,「就讓你長命千歲,終身孤苦,好不好?」

「好。」

馬車外,杜九拉了拉身上的大氅,裝作自己沒有聽見馬車里的對話。

終身孤苦,有時候比不得好死更痛苦。

身為帝王,要遵守這樣的誓言,比普通男人更難做到。陛下竟然敢立下這樣的誓,是對他自己有信心,還是對皇後娘娘,當真情痴到了這個地步?

成安元年冬天,朝臣發現陛下臉色一日比一日好,連看人的眼神也多了幾分活氣。待冬去春來,成年二年來臨時,有大臣忽然上奏,說皇後娘娘與陛下成婚近三年還無子嗣,陛下為了大贏天下著想,應該廣納後宮,開枝散葉。

這位大臣沒有想到,這話出口以後,陛下發了大脾氣,不僅當著滿朝文武百官的面說他沉迷女色,還說他連家都管理不好,又怎么能在朝為官,直接下令摘去了他的烏紗帽。

此事過後,朝臣們再也不敢跟陛下提納妃一事,就連那些有心把自己女兒送進後宮中的大臣,也不敢明目張膽提出來了。若是一般的女人,他們還能含沙射影說皇後是禍水之類的話,但是班後不同,她與陛下共打天下,為了陛下浴血奮戰,很受陛下身邊的近臣敬重,他們誰敢多說幾句。

但是身為朝臣,他們又不想陛下最看重的人是皇後,而不是他們這些臣子。

朝臣見不得皇帝寵愛後妃,也見不得皇帝看重太監,他們最想看到的,就是皇帝最抬舉他們,最看重他們,若是博得一個名臣忠將的名頭,便更加完美了。

只可惜陛下行事有度,天下在他的治理下井井有條,他們想要找個借口說陛下昏庸,都會有造反的嫌疑。

所以說,做皇帝的人腦子太清楚,能力太好,朝臣們也不是那么滿意的。

自從開恩科的詔令頒發以後,容瑕在文人中的地位越加高漲,剛一開春,全國各地就有不少考生趕到了京城。

有些考生是第一次進京,對京城十分好奇,所以常常聽京城百姓講一些有趣八卦。比如某個大臣想要把女兒送進宮,誰知道陛下十分嫌棄。

又比如說誰家想要討好國丈爺,結果國丈爺直接連人帶禮送出了門,還說自己只是個紈絝,從不插手朝廷大事。

再比如皇後娘娘是個很漂亮很厲害的女子,武能上馬殺敵,文……雖不太能文,但是口才卻很好。據說有位外國使臣嘲諷大贏男子太過文弱,結果被皇後娘娘從頭奚落到腳。

「皇後娘娘對那使臣說,你連我一個女人的武藝都比不過,還好意思嘲諷我大贏的兒郎?我大贏的兒郎能文善武,豈是你這等蠻夷之人能懂的?山間的熊瞎子、老虎力氣不僅大,還能食人,難道我能說它們比天下所有男人都厲害?」

幾位舉子聽得津津有味,又催促著這個百姓繼續說下去。

「幾位公子都是來參加恩科的?」這個百姓抿了一口茶,打量了一眼幾位舉子,慢悠悠道,「我們陛下最是看重有才之人,諸位公子儀表堂堂,在下先祝各位金榜題名,高中榜首。」

舉子們忍不住感慨,不愧是京城,連普通百姓都這么會說話。

茶樓下,一輛馬車徐徐停下,一只如玉的手掀起了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