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刻意掩飾,可聞清還是注意到了那人走路時步子有些微微地不自然,估計是被她踹下車時傷到了腳?
看樣子,這人是真打算和她算算賬了。
聞清倒一點也不怕他報復,之前不確定他身份時可能還會稍有忌憚,現在知道他是醫生就更沒什么可怵的了。新安好歹也是興城數一數二的私立醫院,他還敢對病人家屬怎么著不成?
只是她原本並不打算進去見聞定山的,知道他現在身體狀況不錯,她更沒有再繼續和他相處下去的必要。
但現在她要是走了,倒顯得她有些怕那人……
聞清正在遲疑,阿銘忽然又折了出來,一把拉起她的行李箱就往里走,「清姐你愣什么呢,快進來。廖醫生不是說還有事要和你商量!」
聞清:「……」
就這樣,聞清莫名其妙地被阿銘給拽進了病房里。
***
「聞先生今天狀態很好啊。」廖敬清一句話就成功讓病房里所有人都噤了聲,包括之前一臉怒容的聞定山也難得安靜下來。
幾個小護士也馬上露出一臉得救的神情,「廖醫生!」
廖敬清沖她們微微頷首,眼底帶笑,那副紳士儒雅的模樣立刻逗得姑娘們心花怒放。
聞清在後面看得直想豎中指。
果然是只到處拈花惹草的貨,這種敗類到底是怎么混進醫生這么神聖純潔的隊伍里的?
廖敬清和聞定山說話時也是一副好言好語的樣子,「既然狀態這么好,心情也應該很好才對,怎么還和她們一群小姑娘生起氣來了。」
聞定山的視線原本一直膠著在聞清身上,這會兒也明顯被順了毛,「廖醫生,我有要事必須出院,或者你簽個字給我一天時間,我晚上肯定准時回來。」
廖敬清和顏悅色地點點頭,「有應酬?」
「……」聞定山不說話了。
廖敬清又道:「如果你能保證不喝酒,我就簽這個字,我們之間達成一個協議,彼此信任怎么樣?」
聞清聽得想笑。就聞定山的個性,廖敬清居然會相信他的保證?而且聞定山肯定會先答應下來再說。
可令人意外地是,聞定山嘴唇動了動,最後嘆氣道:「廖醫生,應酬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那我讓你出去,不是明顯和自己過不去?」廖敬清拉了把椅子往他病床邊坐下,默了默,再開口時語態嚴肅,「聞先生,以你現在的身體狀況和年齡,如果再繼續喝酒,下次進了手術室恐怕就很難再出來了。」
聞定山瞪直了眼,半晌才囁嚅道:「身體固然重要,可有些事——」
其實今天的飯局是為了招待萬鑫銀行的陳總,自從公司出問題之後,曾經那些稱兄道弟的所謂朋友都找各種借口避而不見。這個陳總更是他花了不少功夫才約到的,如果順利,說不定能貸款幫公司渡過難關。
這么重要的時刻,他當然得親自去一趟才安心。
「情況我已經跟你說明了,聞先生這么聰明,又怎么會不知道留得青山在的道理?」廖敬清拍了拍他肩膀,忽然余光瞄了眼聞清的方向。
聞清正好留意到他的視線,微微皺了皺眉頭。
果然廖敬清很快就看似不經意地建議說:「這種事,其實也可以找你信任的人代勞,我想心意到了,對方總能理解的。」
原來是在這等著她呢?
聞清嘴角微微彎了彎,要笑不笑地看了眼聞定山。
聞定山倒是也偷偷瞄了她一眼,可他再怎么著也開不了這個口啊。
廖敬清一直打量著聞清,像是看出了什么,又說:「剛才阿銘說這位小姐是你女兒,雖然讓女孩子去應酬是有些不合適,但現在您喝不了酒,這應酬似乎有很重要。讓子女代勞應該也不為過。」
這話說的,聞清要是不去就顯得太不孝順了。
可聞清一直站著一動不動,表情也極度漠然,就仿佛此刻被架到道德高度的人不是她似的。
僵持久了,幾個小護士按捺不住已經開始竊竊私語,聞定山的臉色也漸漸變得鐵青起來。
氣氛變得有些詭異,最後還是阿銘站出來解得圍,「聞叔,還是我去吧。」
***
最後雖然廖敬清的詭計沒有得逞,可聞清在所有護士心目中已經落了個「不孝順」的名聲。而且關鍵是阿銘這一走,聞定山身邊勢必得有個人照看著,阿銘臨走前千叮萬囑,讓聞清一定要等著他回來不可。
所以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里,聞清得一直和聞定山面對面地保持二人獨處的模式。
廖敬清這一招還真是一箭三雕,無論聞清進或退都落不到半點好。
她坐在一旁的扶手椅里玩手機,心里已經把那個姓廖的罵了好幾遍。
聞定山正在打點滴,父女倆全程也零交流,病房里一時安靜的有些過了頭。
聞定山看了女兒好幾眼,清了清嗓子,還是主動搭話道:「你一個人來的,沈逸沒陪你一起?」
顯然他並不知道自己開了個不好的頭,也不知道這是在哪壺不開提哪壺,所以聞清沒理他的舉動,讓他既尷尬又有些惱,只得拔高了音量道:「你這什么態度?」
「比起我媽生病時你對她的態度,我自認態度已經很好了。」聞清掀起眼簾看了他一眼,「我可沒扔下你一個人走掉。」
聞定山終究是心虛,想起這些事,面上露出幾分愧疚的神情來。他當時真是鬼迷了心竅,現在也是活該。
聞清這時候才看到他兩鬢斑白的頭發,上次聞定山回去的時候可還是意氣風發的樣子。她抿了抿唇,低下頭繼續擺弄手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