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1 / 2)

半翅 瘋子三三 2313 字 2020-07-13

周圍的一切仿佛漸漸虛化了,兩人對視著,胸口明明被千言萬語擠壓著,可都沒有再說下去的理由。事已至此,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這是個死結無法解開,誰也沒有辦法破這個僵局,那道巨大的鴻溝很難跨越。

還是七叔率先打破沉默,他緩緩站起身來,臉上笑意不減,「敬清來了?那我也該走了,你們好好聊聊。」

廖敬清渾身上下都是強忍的怒意,他沒有看七叔,所有注意力都在聞清身上。

七叔不以為意地又補充說:「聞小姐是個聰明人,你們倆不合適,還是早點把賬算清楚,各走各路吧。」

「各走各路」四個字,像是一記悶棍狠狠敲在了廖敬清腦門上,他看著聞清,而聞清的表情早就恢復了平靜。她不再看他,端著面前的咖啡淡定地喝了一口,那冷靜的樣子,似乎真有這樣的打算。

「我有分寸,不勞你老費心。」廖敬清背對著七叔,拉開她身邊的椅子坐了下去,他的拳頭握得吱吱作響,手背上的骨節都森白駭然。

七叔的眉毛微微一挑,大抵是廖敬清以前在他面前多少還願意裝一下,如今這樣直言不諱,令他心中有片刻不悅。但他沒說什么,看了眼他倆就離開了,表情里十足地篤定。

篤定這一關,他們過不去。

剩下兩人之後,廖敬清反而不知道要說點什么,他深深汲了口氣,「我們談談,七叔說的你不要信。」

聞清面無表情地轉過頭來,廖敬清迎著她黢黑的眼,忽然有些說不下去了。

聞清一字字地重復道:「談談,七叔說的不要信……這些話你早就跟我說過。那時候就料到了會東窗事發,所以提前給自己作好鋪墊嗎?我該信什么呢?信你?」

他自然是最信不得的,所有謊言都出自他之口,所有夢想都是他給她編織的,然後再一點點撕碎,這樣的人,在和她談信任?

廖敬清也自知理虧,他略微煩躁地閉了下眼睛,「我知道,有些事我騙了你,是我不對——」

話音未落,聞清便倏地端起了面前的咖啡,廖敬清以為她要潑向自己,已經做好了讓她解氣的准備。可聞清卻沒那么做,她端著咖啡的手在他面前停住了,細白的手腕一直在發抖,似乎那杯咖啡有千斤重。

***

「你爺爺就是當年出事的那位老人家?」她忽然問他。

廖敬清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心臟狠狠抽搐著,「是。」

「你當時和我在一起,也是為了套取配方,阻止我和程家簽約?」

「是。」廖敬清每個字都回答的很干脆,第一次這樣對她說盡實話,可實話如此傷人。

聞清停頓了下,像是在緩解什么,幾秒後艱難地又問:「那次在停車場,救我,也是為了博取我的信任,讓我對你沒有防備心?」

廖敬清的拳頭握得更緊,他喉結滑動了下,還是承認了,「是。」

「真是步步為營,算無遺策啊。」明知道問了也是自取其辱,可聞清還是想親口聽他說,如今算是徹底死心了,對這個人,也徹底看清了。

她笑了笑,手里的那杯咖啡如願潑在了他臉上,「你可以報仇,可以阻止我們的產品再上市,甚至可以不喜歡我,但你不可以騙我,更不可以這樣糟蹋我的感情!」看著我一路掉進你的陷進,那樣心甘情願,是不是覺得很有成就感。

這樣玩弄我,很有意思?

她多想一口氣說完,可最後還是得給自己留點自尊啊。

她聞清這輩子,真的從沒這么丟臉過。

廖敬清閉了閉眼,咖啡漬順著鼻梁滑到了下巴上,冰冰涼涼地,那涼意像是能浸透到心里。

哪里是算無遺策,他漏算了自己的心,可這時候說出來,她能信嗎?

他睜開眼看著聞清,忽然怔了一怔,聞清眼角有透明的液體,雖然很快就被她擦掉了,可還是被他清晰地捕捉到。

聞清是個淚腺並不發達的女人,在他記憶里,除了聞定山去世時,見她夜里偷偷哭過,其他任何時候都沒有。他甚至一度覺得,這個女人天生薄情……

***

聞清已經快步走出了咖啡廳,廖敬清一路追了出去,他確定聞清對自己有感情,她剛才哭了,如果不是被傷的極深是不可能哭的。他用力抓住她手腕,「我開始是在騙你,可是我後來——」

「不要和我說話!」聞清打斷他,轉身看他時眼神凶狠又嫌惡,「也不要再碰我,廖敬清,從此你我再沒有任何關系。」

廖敬清的瞳仁劇烈緊縮著,「你要和我分手?」

「難道你以為我們還能繼續?你可以為了報仇隨便和我睡,但我想到身邊躺著害死我父親的凶手,我就惡心。」

廖敬清被她這些話刺激到了,忽然就開始口不擇言,「害死你父親的凶手?那你父親呢?他又有多磊落,當初拼命壓著事情不讓曝光,瞞天過海,隨便給點錢打發我們,他自己沒為這事負任何法律責任!那是一條人命!聞定山根本就不把人命當回事!!」

聞清知道事情會很不堪,可她沒想到會如此不堪,她慢慢地偏了下頭,「所以你要一命抵一命才肯罷休?現在做到了,離我遠點。」

她覺得一顆心都被攪亂了,之前想了無數質問他的話,想了無數手段來替自己、替父親討回公道,可現在公道是什么,她自己都不確定了。

他們欠廖敬清一條命,可廖敬清用這么卑劣的手段,欺騙了她的感情,又間接害死了聞定山,孰是孰非,真的完全沒了判定的標尺。她感覺整個人都恍恍惚惚地,只想馬上離開,一秒鍾都不要再對著這個男人。

廖敬清見她轉身欲走,喉間一陣陣發緊,「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聞清,你到底把這段感情當什么?」

「錯誤。」聞清冷淡地回答,「從一開始就是錯誤,也是騙局,更是恥辱。」

廖敬清不可思議地瞪大眼。

聞清看著他,緩慢地說:「當初喜歡你,就是因為失戀了,那段時間又正是我母親去世非常孤單的時候。雖然後來有短暫的迷失,但對我而言,也只是段戀愛而已,沒什么大不了。」

看著他臉上露出驚詫的神情,聞清心里有種扭曲的快-感,對,就是這樣,被打了要打回去。

可是打回去了,也並沒有覺得很痛快。

她還是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