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節 駱郢歸心(1 / 2)

看完細柳營的操演。+◆,

劉徹笑的嘴都合不攏。

駱郢卻是已經連手腳都軟了。

一個十三歲的少年郎,生於深宮,長於婦人之手,想要他心志堅定,屹立不拔,這簡直就是全天下最好笑的笑話!

好在,有著『曲線興國』的念頭支撐著他,讓他不至於崩潰。

駱郢現在最害怕的,就是,中國連曲線興國的機會都願意給閩越。

一定要完成天下的大一統。

天下大一統並不可怕。

實際上,三越諸族中,也不凡渴望生活在一個天下大一統的中國社會中雖然主要都是被從漢地過來的儒生洗腦了的家伙。

但漢越民族千余年的交往下來,彼此之間,早就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最重要的是兩者同文同種,同根同源。

而且,閩越故地,經過秦代十幾年的統治,早已是書同文、車同軌。

哪怕是最激進的閩越人,也不會否認自己屬於『中國人』這個概念。

真正可怕的是,中國天子要掃平閩越宗廟,廢藩置郡。

那樣的話,駱氏這閩越的千年貴族,世代王族,就要灰飛煙滅。

不止是全族上下,都要與塵土為伍,更可怕的是,宗廟祖宗,將無人祭祀,子孫後代,將忘了自己的根。

在這個時代,民族主義,連影子都沒有。

所謂國家政權,說的好聽一點,是『負萬民之望。代天牧狩』,說的難聽一點。其實就是家天下。

家天下時代的君王,最著緊的就是兩個事情。

一是祖宗;

二是自己。

祖宗是己身權威的來源。是統治的法理基礎。

自己……

這就不用多說了。

每一個君王,都必定是極端自私的存在。

哪怕是明君,也是如此。

駱郢顯然不算明君、明主,也夠不著明君、明主的標准。

但他到底是閩越王世子,未來的閩越國主。

對自己的未來,對己身的存亡,對己身的榮華富貴。

他自然無比關切。

因此,剛剛跟著劉徹出了細柳營,坐上回程的攆車。駱郢立刻就是跪到劉徹面前,低頭口稱:「蠻夷小臣,恭問中國天子安!」

好吧,格調直接從『下國小臣』變成了『蠻夷小臣』。

姿態已經是低到了極點!

要知道,自詡以禹皇苗裔,勾踐子孫的閩越人,可從沒有將自己看成蠻夷的。

而且,這個世界也很少有人會承認自己是蠻夷。

駱郢的低姿態,讓劉徹很受用。

「愛卿快快請起……」劉徹微笑著讓王道扶起駱郢。道:「蠻夷小臣?愛卿何出此言哉?卿之祖,系出夏後氏,受過周室冊封,列名於中國諸侯之中……」

劉徹笑眯眯的走上前去。拉住駱郢的手道:「且卿祖,卿父,在朕看來。對中國是有功的,對朕這漢家江山也是有功的。翌日青史之上,卿祖卿父。乃至於卿,都可留名於上,供後世子孫瞻仰一如卿之先祖,越王允常、勾踐,朕就常常對左右說,允常、勾踐,真賢王也,篳路藍縷,為中國開疆,嘔心歷膽,傳播華夏文明之聲,教化百越,功在千秋,利在萬世!」

劉徹這些話,並無任何誇大之處,是很公正的評價。

當然是站在歷史的高度來評價的。

不管閩越國王室從無諸開始,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他們都如南越國的趙佗一樣,在客觀上促進了漢越民族融合,傳播了中國的先進文化與先進理念。

雖然這兩者都是躺在秦始皇的功勞薄上做出來的成績。

但成績就是成績,不可否認。

像福建的山溝溝,兩廣的崇山峻嶺,甚至中南半島上的叢林深處。

若無趙佗、無諸等人的努力。

漢室就算動用武力,吞到肚子里,估計也會消化不良。

而歷史證明自小豬滅亡三越後,三越故地,就盡為中國之土,三越人民,盡為中國之百姓。

甚至,連交趾郡這樣的在後世只能從歷史上尋找的故土,也直到五代才分裂出去。

那完全是子孫不孝。

換句話說,其實假如不考慮,劉漢王朝與南越、閩越之間的分歧與糾葛的話。

那么,其實,南越國和閩越國,都可以看做是中國的分基地。

雖然,現在,分基地跟主基地之間,有著少許的矛盾和少許的分歧。

但大家同出一門,系出一源,同文同種同祖,完全可以坐下來談嘛。

只要能完成統一,劉徹覺得,沒什么事情是不可以談判的。

駱家想繼續稱孤道寡,也不是不可以。

趙氏想繼續稱王稱霸,也沒什么關系。

只是,不能在中國的故土上。

朝鮮半島啊,霓虹啊,印度啊,西域啊,東南亞啊。

這個世界足夠大,容得下兩個異姓諸侯王。

更別提放他們出去還有好處。

周室分封越國在江浙,當初江浙是東夷的地盤,現在卻是雷打不動的中國本土。

只要他們能揮祖宗十分之一的能耐,未來的中國疆土,就可以再擴張個百八十萬平方公里了。

這樣想著,劉徹就語重心長的對駱郢教育道:「華夏貴胄,從來就不是夷狄!卿要記住,卿的身體里,流著的是夏後氏的血,是先賢允常、勾踐的嫡系子孫,不管卿以後在那里,做什么,卿都一定記住這一點!」

駱郢被劉徹忽悠得只感覺血脈僨張,渾身紅熱。

越人,從來沒有忘記自己得根在何方。

閩越社稷的祭祀。排在第一位的,永遠是禹皇。

大禹治水的禹皇!

當年。楚國滅越,越人寧死不屈。堅決抵抗。

雖然最後失敗,但是,殘余的越國貴族,帶著百姓,撤向南方的崇山峻嶺。

這就是閩中越人各族的祖先。

越人當然也是驕傲的,也是自豪的。

深埋於他們血液中的不屈因子,更是時時刻刻的影響著他們的所有人。

是以,即使駱郢為細柳營破膽,為閩越國的前途絕望。但卻也只想『曲線興國』,而不是徹底歸附。

跟東邊的濊人、真番、馬韓等國,形成了鮮明對比。

因此,想要讓越人真正歸心,也是無比困難的事情。

當年,吳苪威震全越,被閩越各族奉為共主。

那又怎樣?

時機一到,各個山頭紛紛棄其而去。

許多人甚至招呼都不打一聲,真是讓吳苪傷透了心!

但越人同時也是感性的。

即使身在夷狄數百年。越人也從未忘記自己的祖先來自哪里。

駱郢家的族譜,甚至能一直追溯先王允常時期。

聽著劉徹這個漢朝天子的話,駱郢忍不住淚流滿面。

天可見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