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四十九節 器械一量(2 / 2)

所以,搶先給它定調。

只要控制住事態,不讓儒家知曉,這事情就鬧不大。

晁錯一聽劉徹的口吻,心里就有底了。

他微微躬身,說道:「既然陛下已經有了決斷,那臣就不會再過問了,臣會命令御史,嚴禁討論和商議此事!」

劉徹聞言,點點頭。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不過……

晁錯的反應,讓劉徹確信無疑。

這位大漢的御史大夫,肯定與鴻固原的那些商賈們有著一定的聯系。

想想也正常。

既然漢室將帝都設在長安,那么,朝臣的立場和傾向,被關中的豪族影響和拉攏,也就在所難免。

甚至,其實,就是劉氏皇族,也要受到關中人的心態和想法的影響。

關鍵在於,影響的深淺了。

「卿與孟氏,走的太近了……」劉徹忽然說道:「離遠一些吧!」

晁錯聞言,一愣,隨即低頭拜道:「謹奉命!」

孟家是他微賤時的友人,也是他現在難得的知己。

但讓人好笑的是,與很多前輩一樣,他的這位知己,正好是商賈出生。

劉徹深深的看了一眼晁錯,他很清楚,對於他的那個命令,晁錯必然會百分百執行。

儒法,系出一源,本為一體。

在本質上來說,儒法是一根藤蔓上生出來的兩根枝椏。

只不過,生長方向,完全變了個樣。

儒法在很多問題上,都有相同的特征,但卻又完全不同。

譬如,最核心的忠孝觀。

韓非子在其不朽巨著《五蠹》中,就舉了兩個例子來表明儒法不同。

第一個例子是楚國人直躬現自己的父親盜羊,告到官府那里,官府再上報給令尹,令尹裁定,下令殺死舉報者直躬。

另外一個例子,則是儒家的祖師爺孔仲尼當年為政魯國,魯國與外交戰,三戰皆敗。

當時,有一個人,每次都從軍出征,但每次都臨陣脫逃。

這個人被抓住,送到了孔仲尼面前。

孔仲尼問他為什么要逃跑。

此人振振有詞:吾有父,身死莫能養。

於是孔仲尼『舉而上之』,還要將他任命為官吏。

針對這兩個事情,韓非子進行了猛烈的抨擊。

認為『以是觀之,夫君之直臣,父之暴子也……父之孝子,君之背臣也。』

當然了,現在是沒有人敢再把韓非子的這些話當成真理宣揚來。

法家就從不公開談論和討論《五蠹》的這一段,仿佛將它遺忘。

但,在事實上,在法家大臣眼里和心里。

他們卻一直都是這么想的。

儒法,都同樣提倡忠孝,推崇忠臣孝子。

但是,在實際執行過程里。

儒家是孝在忠前,而法家是忠在孝前。

一個詞語的位置的變法,最終,變成了兩個截然不同,甚至在人們眼里,今天的儒法,完全就是兩個南轅北轍,互相矛盾的學派。

但,深究歷史,你就會現。

法家的道統來自於子夏先生,而子夏先生是孔夫子七十二門徒之一。

而晁錯,毫無疑問,是一位最正統的法家大臣。

在歷史上,他曾經為了理想和抱負,而坐視其父自殺。

所以,劉徹知道,既然他這個君王下令了,那么晁錯就一定會跟商人們保持距離。

「太學那邊,知道消息了嗎?」劉徹又問道。

「還沒有……」晁錯低頭問道:「是否通知太學諸子?」

「不必了!」劉徹擺擺手道:「太學諸教授,往日里教授學生已經很辛苦了,這等瑣事,就不必驚動他們了!讓他們安心做學問吧!」

現在,田叔還在坐鎮太學,所以,儒家在田叔的鎮壓下,應該是翻不起浪。

但問題是此事,劉徹根本不敢讓田叔知道。

不然,以他的暴脾氣,第一個跳起來要干死那些商人的就是他了。

「卿回去後,替朕召集持書御史們,請他們參考秦之工律,以及先王之教,擬定一份《工律》之草稿,呈交給朕罷!」劉徹最後說道。

「諾!」晁錯點點頭,然後恭身一拜,緩緩趨身退出殿中。

直到走出殿門,他才感覺,背上都濕透了。

不過,在長舒了一口氣後,晁錯露出笑容:「果然,與吾所料不差,陛下,也有意重現『器械一量』之盛況!」

「只是……」晁錯在心里搖搖頭,他將目光投向了東方。

儒家,就是現在橫亘在器械一量道路上的最大絆腳石。

而且,這個問題,並非是搞定儒家就可以實現的。

幾十年來,對秦的抹黑和攻仵,以及在天下人心里留下秦=暴政,秦法=苛法,秦律=害民的固定印象。

再經過儒家的宣揚,現在,天下人,哪怕是個販夫走卒也知道,決不能讓秦法復活哪怕在實際上,漢律的條款,最起碼有八成是照搬的秦法,剩下的兩成,也多有自秦律延伸和改良而來的。

所以,器械一量之路,任重而道遠。

哪怕是天子,在這個問題上也要小心翼翼。

此番,天子提出要《工律》草案,恐怕也是存了投石問路和試探之心。(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