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四百七十一節 在安東 3(2 / 2)

講道理的話,哪怕這些土地每畝畝產達到四石,一歲也最多十二萬石的產出,扣掉支出和其他消費,恐怕結余不多。

但這祁候侯府,卻是建的堂皇大氣,充滿了藝術感。

宅院門口,甚至建造了兩尊張牙舞爪,用於辟邪的猛犬石雕。

這猛犬,乃是安東地區如今信奉最廣泛的灌口二郎的寵物,名曰哮天犬,傳說這哮天犬天生神異,可以吞食日月。

不過,司馬遷卻是知道,在蜀郡的灌口二郎信仰里,是沒有哮天犬的。

之所以在安東有哮天犬,應該是托濊人、烏恆人以及韓國、真番等族的功勞。

因為,據司馬遷所知,這些部族和王國,在過去漫長的歲月里,都有蓄養猛犬的習俗。

特別是濊人與烏恆人,他們蓄養的猛犬,如今在長安都很受歡迎。

而僅僅是這兩尊石雕,司馬遷估計,起碼需要數十位石匠,花費數月之功,才可雕琢出來,價值起碼數萬錢!

至於侯府的大門,更是大氣無比。

用的是非常金貴的黃花梨木,這種梨木,在長安價值非常高,一根一丈長,三尺寬的黃花梨木就可以叫價數萬!

但在這里,這種價格高昂的梨木,卻被做成了祁候侯府的大門。

僅僅是這一扇門所用的木料,恐怕就價值數十萬!

進入侯府之中後,更是別有洞天。

整個侯府內,有著亭樓閣榭、假山水池,走廊內外,更有著大量奴仆往來。

司馬遷看了,嘆道:「兄長難怪不願回長安了……這座侯府,恐怕比長安的九卿府邸還要奢華!」

長安城里,恐怕連章武侯的府邸也未必能有這么大的空間和如此多的奴仆。

賀戎卻是嘿嘿的笑了兩聲,道:「陋室!陋室!不足一提!不足一提!」

司馬遷心里面卻是疑惑不已。

這賀戎,哪里來的這么多的財富和資金?

司馬遷記得很清楚,三年前,賀戎離開長安,來到這安東開拓時,只帶了數十個家臣和家奴以及不過三十萬的本錢。

短短三年,就變成這樣?

怕是……

賀戎仿佛看出了司馬遷的疑惑,笑著解釋道:「不敢瞞賢弟,吾能有今日,多虧了棉花與大豆!」

他一邊帶著司馬遷向侯府中走,一邊介紹著道:「賢弟知道,愚兄的這個封國,多山澤鹽鹵之地,可耕作之地不多,是以愚兄不得不另辟蹊蹺,恰好堂邑候世子陳公相邀,愚兄於是跟著種了些棉花與大豆,少少的賺了一些……」

「棉花?大豆?」司馬遷陷入了沉思。

棉花他知道,最近三年,在長安市場上,棉布和棉被就是最暢銷的奢侈品之一。

中產之家和小康之家,爭相購買。

司馬遷也曾經跟風湊熱鬧買了幾匹棉布,做了套衣服,穿上以後確實很暖和。

只是價錢實在太貴,比一般的絲綢還要貴上一倍,僅次於蜀錦,哪怕是司馬遷也是消費不起。

但,司馬遷曾經聽天子提起過,這棉布價格未來會不斷下降,最終可能低於絲綢!

至於那大豆?

司馬遷撓了撓頭,大豆價格素來低廉,一直被視為飼料。

長安市面上,一石大豆不過四十五錢而已!

這還是這些年來,因為大豆可以做豆腐,才有所漲價的緣故。

賀戎卻是笑著道:「這棉花嘛,種出來可以賣給少府,大豆則可以榨油後,將豆油出售給商賈,豆渣則賣給太仆……比種粟米和麥子劃算多了……愚兄靠著每年種棉花與大豆,一歲少則可得百萬,多則三五百萬……」

說著他就笑起來:「只是些小錢,遠不及其他人……」

司馬遷卻是疑問道:「敢問兄長,如今有棉花地與豆田幾何?」

「棉花地大約有個四五萬畝吧……」賀戎笑著答道:「至於豆田要多一些……因為哪怕是鹽鹵地也可以栽種,所以有個六萬畝的樣子……」

「十萬畝???」司馬遷聞言,嚇了一跳,他問道:「兄長何來如此多人手照料?」

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所在,安東地區,地廣人稀,人手奇缺,可能棉花和大豆的種植相對粟麥要容易,但也哪怕一夫可以照料數百畝,這十萬畝也最少需要數百個家庭才能有可能照料的過來。

而以司馬遷所見,這整個祁候封國,現在最多五百戶人家!

這么點人,恐怕勉強只能耕作那些粟麥之地吧!

賀戎卻是神秘的一笑,將司馬遷帶入自己的客廳之中,一個身著青衣的夷狄男子立刻上前,跪下來拜道:「主人,酒宴已經准備好了,請問是現在就上菜嗎?」

賀戎卻是笑著上前,扶起那人,說道:「我與你說過多少次了!你如今已經再非夷狄,而是我漢家臣民,乃我之家臣,以後不要叫我主人,應該與其他人一般稱我主上……」

「來,我與你介紹一下,此我之世交,當朝太史公之子司馬公子,以後在這家中,司馬公子的話就是我得話!明白了嗎?」

「諾!」對方對司馬遷拜道:「夷狄野人敬拜公子!」

「又來了……又來了……」賀戎連忙對他道:「你如今已經是我漢家臣民了,戶籍都已經批下來了,你如今姓賀名忠……」

賀忠卻依然是一副唯唯諾諾,卑躬屈膝的模樣。

這讓司馬遷在旁邊看的一頭霧水,搞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情況?

賀戎不得已,拉著司馬遷的手解釋道:「方今安東,乃雜家之天下,雜家諸位明公,皆倡廢奴,以為人生而平等,以人為奴乃陋習也!」

「由雜家之倡,今日安東便是窮鄉僻壤之處,大海汪洋之中也無奴仆矣!」

沒有奴仆?

那這偌大的侯府的下人和仆人哪里來的?

司馬遷更加難以理解了。

賀戎也是嘆了口氣,他知道,安東現在的情況,是很難與外人一時半會說清楚的。

別說是外人了,就是他,當年也是花了許多時間,才搞明白這其中的彎彎繞。

於是,他拉著司馬遷的手,道:「我知賢弟心中有所疑慮,不過,這些東西,愚兄一時也難以與賢弟解釋清楚,不如明日愚兄帶賢弟去棉花地與豆田之中一觀,賢弟便可知道虛實了……」

司馬遷聽了點點頭,覺得也對,所謂百聞不如一見,聽別人說,遠遠沒有自己親身去經歷去觀察來的更加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