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這竇嬰可不簡單啊。
他是竇氏曾經的新貴,曾經貴至大將軍,手握重兵!更與天子有舊,旁的不說,能夠讓當今天子暫息雷霆之怒,生生的從這位君王的刀下,救回灌夫的命,僅僅是這個事實,就足以讓人側目了。
因為,自當今天子即位以來,他想殺的人,從來沒有人能活下去。
唯有這灌夫是唯一的例外。
不僅僅活命了,還保住了大部分的財富和家人。
這就彌足珍貴了。
可惜,這竇嬰卻是身在局中,看不到這個。
事實上,晁錯看的很明白。
當今天子,對於自己的這位表叔,那是恨鐵不成鋼啊。
毫不誇張的說,只要這個竇嬰願意去未央宮負荊請罪,誓痛改前非。
那么,他遲早都可以重新回到大漢帝國的舞台正中,成為帝國的重臣。
只是他自己,根本沒有現這一點,也不清楚這一點。
反而以為天子寡恩,於是日日借酒澆愁。
想到這里,晁錯就不禁在心里嘆息了一聲。
這人與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比。
竇嬰看到晁錯的這個態度,心里面卻是樂開了花,先帝在位時,曾經評價竇嬰說: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難以持重。
如今,經歷了一系列挫折後,竇嬰的改變其實並不多。
依然還是那個魏其候竇嬰。
「晁公,還請入內稍作……」竇嬰笑著作揖道:「我立刻命人去准備潁川菜……」
晁錯微笑著回禮拜道:「王孫兄太客氣了……」儼然與竇嬰是多年好友一般,上前道:「此番過府,還有不少事情要麻煩王孫兄呢……」
竇嬰心里面都快樂開花了,忙不迭的點頭道:「晁公若有事情,但請吩咐,在下必定為晁公辦好……」
對竇嬰而言,晁錯的來訪,等於為他打開了一扇名為希望的窗口。
下任丞相屈尊降貴,專程到訪,這等於告訴其他人,晁錯要借助甚至重用他了。
而他終於可以回到權力舞台的中心了。
這對於一個孟嘗君理想破滅後的貴族來說,彌足珍貴。
當天,整個長安城都知道了,晁錯拜訪竇嬰,兩人相談甚歡,把酒言談至深夜,最後抵足而眠的事情。
無數人都被這個消息砸的頭暈目眩。
晁錯,竇嬰,這兩個本來的政敵,居然握手言和?而且看上去,就像知己一般。
許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不少其他原本對晁錯充滿敵視的人,居然也因此消散了許多敵意。
原因很簡單——竇嬰是誰啊?袁盎袁絲的老朋友,甚至是把兄弟了。
晁錯連竇嬰都可以和好,都願意拉攏,自己也應該有機會融入晁錯的圈子。
改換門庭,對於政客來說,比川劇的變臉演員還熟練。
一時間,無數宅邸之中,鯨油燈長明,無數人徹夜思考自己的未來。
等到劉徹知道此事時,他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公文,笑著道:「魏其候,又要被人耍猴了……」
劉徹記得很清楚,前世之時,田蚡就用過類似的手段耍過竇嬰。
最終,甚至讓竇嬰承擔了建元新政失敗的絕大部分責任,讓竇嬰去頂了雷。
如今,晁錯的手段,大約也是如此。
用一個竇嬰,一石數鳥。
不得不承認,這個未來的丞相,還是有些手腕的。
不過,這只是一個開始。
晁錯很快就會現,要做好丞相,特別是在今天的大漢帝國,做好一個丞相的本職工作,會有多么艱苦!
倒是竇嬰……
「朕這個表叔啊……」劉徹搖搖頭,站起身來,對一個在身旁的小宦官吩咐道:「派人去轉告章武侯:魏其候賦閑在家已久,還是出來做做事吧,正好,濟南王彘,缺一個太傅,讓魏其候去濟南國輔佐朕的皇弟吧……」
魏其候竇嬰,在政治上就像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
他性格好義,重情,以為自己對別人掏心掏肺,別人就會對自己也是如此。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世,他都是如此。
這樣的性格,在今日的漢家政壇上,沒有被人剝皮抽筋,只能說他命好,生在了竇家。
現在,晁錯跳出來,明擺著就是拉攏竇嬰,讓竇嬰給他去沖鋒陷陣。
以竇嬰的性格,十之八九,會以為晁錯對自己真是無話可說,從而盡心竭力的幫助晁錯。
晁錯的想法和決策如何?劉徹不得而知。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貨就不是什么善類。
當年,他與申屠嘉的博弈和與袁盎的互相下黑手,栽贓,就足以說明,這位帝國的御史大夫未來的丞相大人,壓根不是什么傻白甜。
他是一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臣子。
竇嬰落在他手上,還能有全屍嗎?
所以呢,讓竇嬰出京,去濟南國輔佐劉彘,應該是個不錯的點子。
這一方面,可以讓竇嬰來監督和監視劉彘母子,主要是王氏姐妹,省的他們在齊魯給先帝頭頂上染點草原的顏色。
另外一方面,則是保護竇嬰,免得他又被人賣了,還得給對方數錢。
「再派人去丞相府,看看,朕的護匈奴將軍到了龍城了沒有?」劉徹接著吩咐道。
這馬上就是新年了,塞外也該下雪了。
郅都倘若現在還沒有抵達龍城,恐怕,明年冬天幕南的事情就不會有什么進展了,得等到春天才能有結果。
劉徹可不樂意。
時間,對於漢室來說很緊張。
能無壓力,沒有任何外部干預,處置幕南各部的時間,最多就一年。
一年後,北匈奴西征結束,若沒有意外,恐怕會帶回來大量奴隸和財富。
有了奴隸和財富,北匈奴就有底氣干預和干涉幕南的事情了。
出兵不至於,但是給幕南添亂,制造問題,卻完全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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