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2 / 2)

陳詞濫調 刀下留糖 2228 字 2020-12-20

老人走到三嬸兒媳身邊,清明的雙目露出心疼,伸出手撫摸著她的發頂,干啞道:「囡囡,你受苦了。」

女人只是搖頭:「沒事。」

她走到陳酒身旁,低聲說:「謝謝。」

陳酒目光落在她高高隆起的腹部上,女人似有所感,手掌撫摸著那塊,感受著身體里這個血脈相連的小生命,神情卻冰冷而狠絕。

陳酒:「你不要?」

「我還沒瘋。」她冷笑。

「它已經……」

陳酒有些為難,女人接過話,說:「七個月了。」

這么大了也要打掉,陳酒本能覺得危險,可話未出口,女人又道:「不要勸我。」

她挺著肚子,回頭望了一眼瘋子般掙扎的傻兒子,嗤笑。

「我的人生,不能因為這些垃圾毀掉。」

垃圾。

陳酒無話可說。

女人擰過身子,身邊一直恭候的人立馬遞上一副墨鏡,她戴上,遮住大半的臉頰,露出蒼白的唇。

最後,她對陳酒只說了一句話。

「記住,你從來沒有在這里見過我。」

……

警笛鳴叫,謾罵和求饒交織,夕陽下的黃金街,街邊開滿了茂盛的無盡夏。

可夏天或是冬天,總是有盡頭的。

陳酒從三嬸身上跨過去,狠狠踩在她臉上,像踩著一只掙扎的臭蟲。

李德富和魏金霞早就被帶走,她沒來得及問李歡在哪,可她不急,她總能找到他。

陳酒是恨這些人的。她恨不得他們去死。

這些渣滓害她,她敏感,她惶恐,她戰戰兢兢。

她無法感知世界的善意,無法信任人性,沒辦法與任何人親密無間。

她的血冷透了,她需要一個人來溫暖,也只有那個人能溫暖。

他永遠這樣善良,這樣溫柔,他的世界沒有恨,自然也沒有原諒。

他這輩子目前為止只恨過她,但到頭來還是心軟,所以最後還是會原諒她。

……

「陳群,你太心軟了。」

陳群的眼睛在一瞬間是空的,終於把頭抬起來,眼皮卻垂下來。

「你想說什么?」

陳酒:「你恨我。」

他無言,更似默認。

「可你會原諒我的。」她喃喃道,伸手想觸摸他。

陳群縮回手,躲開了她,感到胸口里的東西像被灌滿冰冷的水,要凍結起來。

混亂的思緒沒理清,她迫不及待地逼著他去面對,躁郁的情緒達到頂峰。

心口火辣辣地疼,他不理。

「你憑什么這么篤定?」

「我說了,你心軟。」

陳群撇過頭,「你真看得起自己。」

「你是不是一直等著我來找你?」

「我沒有。」極快的酸澀的一聲。

陳酒繞到他背後,俯身環住他脖頸,頭埋在他頸窩上。

陳群不動,眼眶卻漸漸泛紅,他的瞳孔很黑,像上好的黑曜石,黑紅相交,撕裂出內心純粹的愛恨。

身後的人勸他,別掙扎了,束手就擒吧。

你那么愛她。

可他不甘心,他是俗人,他憤懣難平,他怨恨仍在。

陳酒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個吻,「我不會走了,我們再也不會分開,沒有人能把我們分開。」

這句話提醒了陳群,他清醒過來,想起昨天那場鬧劇一眼的求婚,手上使勁,掰開了陳酒。

陳群踉蹌站起,與她對立。

「你把我當什么?」

他惡狠狠地說,目眥盡裂,「你了解我嗎,你知道我是誰?你除了『李歡』兩個字你又知道什么?想來就來,想走的話不打一聲招呼就走,把別人當玩具……」

陳群活在自己的世界里這么些年,情緒從沒這么激烈。

他語無倫次地訴說,似乎要把所有的煎熬和怨憤都說盡。

「你、你把我當玩具,你怎么能這樣……」

不知道什么時候,陳群的眼里已然通紅,眼角的淚順著臉頰滑下,他的臉頰也已是微紅。

「不高興了丟下就走,高興了就抱著說愛,你說,你說愛……你怎么能說……」

陳酒抬頭看他,他的聲音啞得嚇人。

她不敢眨眼,孤零零地站著,承受著他的情緒。

陳群哭了,哭得克制,除了流淚,連音量都沒大幾分。

這是個知道自己不招人疼的小孩。

「陳群。」小心翼翼的一聲,打斷了他。

陳群撇過頭,狠狠抬手擦臉。

陳酒走上前,在他面前站定,踮起腳,纏綿地吻住他。

「我愛你。」

陳群漠然地由她吻著,忽然抬手推開她,固執地咬牙,眼淚往下滾。

他深吸兩口氣,暴喝出聲。

「李葉子!」

這還是他第一次直白地喊她以前的名字

「你喜歡你弟弟,你惡不惡心?!」

陳群掐住她肩膀,雙目仿若泣血。

「你喜歡我?你哪有資格喜歡我!」

「你根本不關心我的死活,你從來不在乎我!我死了你也不在乎!」

「你想走就走,想留就留,憑什么!」

陳酒緊咬著唇,半晌,輕笑出聲。

陳群青筋爆起,「笑什么?」

陳酒眼睛看著他,「原來你知道。」

「知道什么?」

她抬手擦去他的淚,「知道我愛你。」

陳群目光一斂,隨即鋒利地盯住她,含著深深的憤懣與淺淺的……期待。

陳酒環住他的腰身,滿足道:「我還以為我不說,你就不懂,原來你是知道的。」

踮起腳,吻住他。

「嗯。我惡心,我變態,你滿意了嗎?」

呼吸可聞,她笑得明朗。

「我是個變態,我喜歡自己的弟弟,我喜歡你。陳群,李歡,我問你,你滿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