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殮師》五幕劇本(2 / 2)

高齡巨星 蠢蠢凡愚QD 7590 字 2020-12-20

「人這一生要死去三次。你的心跳停止呼吸消失,在生物學上被宣告了死亡。第二次,當你下葬,人們穿著黑衣出席葬禮宣告你的死亡,你在這個社會上便不復存在。

而第三次,則是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記得你的人把你忘記。到了那個時候,你才是真正的死去。整個宇宙,都將不再和你有關。

所以……別哭,這並不是真正的終結。」

在兩個女孩的若有所思和抽噎中,老林按下了火化爐的按鈕。

隨著老林按鈕按下,焚化爐的蓋子似乎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大門般慢慢的關閉。

觀察口中,橙紅色的火焰騰起。

疊化鏡頭;隨著熊熊火焰吞噬老板娘那美艷的遺體,一群天鵝,朦朧的出現在了畫面之中。

隨著那些美麗的精靈展翅向天空飛去,老板娘的生命似乎也重歸於天地之間……

【第四幕:起點和終點美好,管他過程多糟?】

在澡堂老板娘去世,老林為老板娘送行之後,司原回到了學校。

相比於之前的孤獨,她現在有了朋友——剛剛失去了母親的老板娘之女,橙同學。

一個是因為母親強制戒毒而踏入了新的生活環境,一個是因為母親的離世遭受了生活的巨變。

這種友情或許並不純粹,與其說是互相欣賞不如說是互相需要——但是不論如何,它誕生了。

兩個同樣對生活和未來充滿了迷茫的女孩兒從此形影不離。

她們一起上學,一起在課堂上對著根本聽不懂的知識呆,一起在放學後溜到小鎮外的那座石橋上,對著河邊的柳芽和和蘆葦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順便等待著從殯儀館下班必定會經過這里的老林。

在說不上是等待老林還是僅僅想給自己找個理由擺脫孤單的時候,她們偶爾會各自談起自己的父母;

「小原,你爸爸媽媽是什么樣子的?我怎么從來沒聽老林或者你提起來過?」

「有什么好說的?從我記事開始,就沒見過我爸爸。我媽說他在我生下來之後就死了,不知道是真的假的。反正從來沒見過,也沒見過照片什么的。

至於我媽,一個把自己生活搞的一團糟的女人。小時候對她的記憶,就是幾乎每一次學校放學她都會遲到,然後干嘔著對老師道歉。

她從來沒認真的對待過我,我還記得小學時候,學校讓學生參觀動物園寫讀後感。她把我帶到了一個臟兮兮鬧哄哄的地方,看了一圈的雞鴨鵝狗。

兩年之後我自己會買菜了才知道,那個地方原來不叫動物園,叫菜市場。

等我長大一些不用她管了就更過分,不是喝醉就是在喝醉的路上。每一次喝多了回家就是哭。不僅自己哭,還非要抱著我哭,天曉得她怎么就那么多的眼淚。跟她在一起,我每一天都過得好壓抑。」

「這樣啊,那還是我媽媽好一點。雖然嘮叨點,但至少還像個正常人。」

「是啊,所以有的時候我好羨慕你,有個好媽媽。」

「不,我現在好羨慕你。」

「羨慕我?你腦子沒病吧,我恨死她了,既然不知道如何養育孩子,為什么還要把我生下來?來這個世界上,似乎我就是跟她一起遭罪的。攤上著么一個媽,我現在還活著就是個奇跡好嘛?」

「可你不僅還活著,你還有媽媽。」

「……」

談到這里,兩個女孩兒就都紅了眼圈不再說話,只是看著小河里的濤濤流水繼續呆。

偶爾,兩個連古文都背不下來,要被老師罰寫的女孩兒,也會面對這小河討論哲學層面的問題;

「橙橙,你說這些蝴蝶知不知道,它們再過幾個月就會死掉?」

「我猜它們知道的吧……不然不會飛的這么匆忙,感覺時時刻刻都在趕時間一樣……」

「那你說,它們這一輩子有意義么?為的是什么啊?就為了在土里生下卵,然後等著秋天到了再凍死餓死么?」

問題太深奧,以至於提出問題的和被提問的,都不知道答案。

「或許,是因為花太美了吧。」

不知道什么時候,老林已經站在了她們的身後。

看著面前翩翩飛舞而過的蝴蝶,將手負在身後拎著保溫杯的老林,微笑著給出了自己的理解。

兩個孩子似懂非懂,跟在老林身後,沿著那條已經被綠芽兒和小野花包圍的小路向公交站走去。

這樣迷惘而愜意的生活沒有持續多久。

先是小橙同學的離去;澡堂老板娘死了,小橙要去和她的爺爺奶奶一起生活——在另外一個城市。

剛剛送別了自己唯一的朋友,另一件事情便又接踵而至。

將司原送到這里來的民政員,在一個平靜的午後再次登門,並帶來了關於司原媽媽的消息;在一次戒斷反應中那個女人心臟病作猝死了,需要家屬過去處理一系列的事情。

在民政員送完通知離去後,老舊朴素的房間之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不想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小原才擦了擦眼角的眼淚,倔強的別過了頭:「她從來就盡到過一個母親的責任,就知道給我添麻煩,從小時候就是。這么多年,她連一頓像樣的飯都沒給我做過,從我能夠到灶台開始,就是自己煮面。洗衣服,收拾屋子。她麻煩了我十幾年,現在到死了還要我去給她收拾爛攤子!」

背對著她的老林沒有說話。

又是一陣死寂。

直到窗外的日頭都已經西斜,小原才終於嚅動了一下嘴唇,抱起了自己的膝蓋,「老林,你也不想去,對吧?」

老林仍然沒有回答。

「她這么多年沒跟你聯系,你也恨她吧?對吧?」

依舊沒有回答。

「她當初是為什么跟你鬧掰的?」

這一回,老林回答了。

「那年她十八懷了你,我讓她把胎打掉,她不依。她說要和那臭小子結婚,要把你生下來。兩個孩子,懂什么叫愛情?什么叫婚姻?我把她和那個臭小子揍了一頓,她說她恨我。我說那就滾,永遠別回來。」

他的嗓音無比的沙啞,仿佛一下子蒼老了十歲。

聽到自己從未知道過的往事,小原瞪大了眼睛。

隨即,兩行眼淚順著臉頰滑落了下來:「那她……是怎么說的?」

背對這小原,老林仰起了頭,長嘆了一聲:「她就走了,臨出門的時候跟我說,她就算是死在外面,也不會再踏進這個家門一步。」

說著,老林轉過身,擦去了滿臉縱橫的老淚:「後來我聽說那個臭小子拋下她跑了,我跟人打聽了好多次去找她。但是每一次都撲了空。」

看了看捧著死亡通知書,已經淚流滿面的小原,老林笑了:「她可真倔啊,她真的做到了。」

另一個城市的戒毒所中。

戒毒所的導員帶著老林和小原一老一少,緩緩的向小原媽媽林菀生前所在的房間走去。

長長的走廊中,不是回盪著戒毒人員毒癮作時出的嚎叫和哀求。

聽著那些宛若地獄里傳出來的聲音,小原不禁緊緊握住了老林的手。

「林菀……可惜了。對於這一次的戒毒,她總體上還是很配合的。在狀態好的時候,經常跟我們說以後的打算。戒毒不怕毒癮重,就怕沒希望。如果她這次能斷掉,再換一個好一些的生活環境,不再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聯系,我覺得徹底戒斷的希望很大。只是……唉。」

女導員搖了搖頭,在一個房間之前站定了。

「到了,這就是林菀之前所在的房間。你們整理好她的私人物品,我再帶你們去認領遺體。」

「謝,謝謝。」

木訥的對導員道了一聲謝,小原便松開站在門口的老林,慢慢的走進了屋子。

房間不大,陳設也很簡單。

沒有窗簾的窗子在里面設了一層的鐵柵欄,似乎是為了防止里面的人跳出去。

屋子里的家具只有一張四角都被軟包起來的桌子,和一張配有束縛帶的單人床。

床邊的牆壁上溝壑縱橫,隱隱能看到血跡——似乎是被野獸生生用指甲撓出來的。

小原的目光只接觸了那恐怖的牆面一下,便迅移開了。陰郁的天氣里,這樣的環境,讓她從心底寒,覺得可怕。

林菀的私人物品,都在桌子的抽屜里。

將抽屜慢慢拉開,里面都是零零碎碎的東西。手表,項鏈,一套衣服。除此之外,再沒有什么東西。

將東西捧在懷里,小原對導員點了點頭。

待緊緊抱著遺物的小原和失了魂一般的老林出了房間,導員深深的看了屋子里,嘆著氣輕輕關上了房門。

醫院的停屍間里。

站在門口的導員指了一下,「就在那里,第三張床上的就是林菀。」

隨著她的手指,小原和老林便看到了一個被白布蒙著的身影——相比於其他的遺體,她是那么的瘦小。

一老一小緩緩的走到近前,互相對視了一眼。

在這一刻,躺在那里的林菀,終於讓證明了老林和小原之間的血親關系——他們的眼中,有著同樣的復雜和同樣的悲傷。

沉默了片刻,老林抬起了手,掀開了那蓋在遺體上的白布。

刷。

一具面色蒼白睜著眼睛,臉上似乎含著不舍的瘦弱女人,靜靜的躺在那里。她身上穿著戒毒所肥大的號服,渾身緊綳著,微微有些蜷縮,一雙手掌緊緊的攥成拳頭。

看到一老一小面頰一陣抽動,導員走上了前來,「她走的很急,從病到去世一共就幾分鍾的時間,救護車都還沒到醫院,就已經停止了心跳。走的時候,應該沒怎么痛苦……」

面對導員的安慰,老林深深的閉上了眼睛。默默的打開了自己隨身攜帶的包,依次取出了毛巾熱水壺和刷子蠟膏。

輕輕的撫摸了一下林菀僵硬的臉龐,老林拿起了熱毛巾。在這一刻,他的臉上寫滿了憐惜與疼愛,時間仿佛是回到了林菀出生時一般,他用無比輕柔的動作,輕輕的擦拭著林菀的臉頰和身體……

看到老林閃爍著淚水的目光,小原別過了頭去。

她想起了澡堂老板娘去世時的那個晚上,她看不下去了。

啪嗒。

然而,就在老林擦拭到林菀的胳膊,將那緊緊攥成拳頭手掌按摩攤開之時。一個小紙團,砸在了地上。

乒乓球一般,在地上俏皮的彈了幾下,滾落到了小原的腳下。

吸了吸流到鼻子旁的眼淚,小原蹲下去輕輕的將那個紙團撿了起來。

紙團已經被汗水浸透,且磨的通體花白。廢了好大的勁兒,小原才將那原本似乎是什么傳單的紙團展開。

當紙團展開的那一剎那,小原如同被雷擊一般整個人呆住了。

這時導員來到了她的身邊,看到那紙團上的內容,眨了眨眼睛:「林菀之前看雜志的時候現了這個傳單,就一直留著。每次毒癮犯了都緊緊攥在手里,她一直說這就是她堅持下去的動力。我想,這傳單上肯定有她非常非常喜歡的東西吧。」

聽到導員的話,小原再也沒能忍住。

她起身便撲到了母親的身上,緊緊抱住那已經僵硬的屍體,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手中那張被攥得皺巴巴,磨光了大部分內容的傳單上,依稀可以看見幾張圖片;

有長頸鹿,有老虎,有大象和孔雀……

「…月3號,奇奇妙妙動物園開園啦!帶著你的孩子,來感受大自然的可愛與趣味吧~」

傳單的最上方是一條宣傳標語和一只可愛的卡通獅子,俏皮的對著頭頂的太陽奔跑。

皺巴巴的宣傳單上,那一輪卡通太陽很絢爛。

絢爛到把陰冷的停屍間,都仿佛照亮了幾分。

一旁,看著小原將一張滿是鼻涕和眼淚的小臉埋在林菀的胸前,盡情的嗚咽痛哭,老林含著眼淚和微笑,輕輕的合上了遺體的眼睛。

【第五幕:尊重死亡的唯一方式就是好好活下去】

林菀的葬禮上。

朦朧小雨中,老林和小原穿著黑衣,默默的看著面前的一方新碑。

墓碑上,是林菀小時候的照片——她沒有經歷過風霜前的樣子。

她笑的是那么的純真無邪,眉眼像極了站在墓碑前的小原。

輕輕的將墓碑前一片落葉拂走,小原從地上站起身來,看了看為她撐著傘,看著墓碑上照片微笑著流淚的老林。

「外公?」

這是小原這么長時間,第一次叫出這個稱呼。

「對不起。」

聽到小原的道歉,老林將目光投了過去:「為什么要道歉?」

「是為媽媽說的,她……到最後也沒有回家,也沒有跟你說一聲對不起。但是我小的時候,她喝醉了之後抱著我哭的時候,總是不斷的說對不起。我想……她應該是對你說的。」

在老林的沉默之中,小原吸了吸鼻子,眼圈又紅了:「我想她肯定想親口對你說吧,只是這些年她過得太糟糕了。現在想想,總是搬家,或許是她感覺沒臉見你,不想讓你看到她糟糕的樣子……」

聽著小原說著回憶和推測,老林的嘴巴微微抖動了幾下。隨即笑了,「不說這個,她的開始和終結都很美好,怕什么過程糟糕?」

小原捂住了嘴巴,哽咽了:「可是她還是沒回來,沒能跟你親口說一聲抱歉,或者聽你說一聲抱歉。」

「她說了。」

老林的臉頰,有一滴淚滑落。

「她什么時候說了?真的說了?」小原驚訝的看向了老林。

「嗯,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了。在她最困難的時刻,她把最放心不下的你,送到了我的身邊……她說了比對不起還多的東西。」

拍了拍小原的腦瓜,老林蹲了下去。

對著石碑上林菀的照片微微一笑,抱緊墓碑輕輕的吻了一下。

然後蹣跚著起身,牽起了小原的手,接過了那一把黑色的大傘。

「好了,讓她靜一靜吧。我們……回家。」

……

經歷了母親林菀的離去,小原似乎成長了不少。

或許是對老林此前關於蝴蝶存在的意義有了深刻的了解,她不再用刺將自己武裝起來。

當一個人放下了冷漠,用真情實意去對待他人,她自然也就能收獲來自這個世界的善意——或多或少。

漸漸的,在學校中小原的朋友多了起來。

在學校之外,小原仍然會每天去小鎮外的那座石橋上等待老林下班。

她並不是自己,每一天她都會用手機和在另外一個城市的橙橙聊個不停。從境遇上來說,她們兩個現在一樣了。

她們都失去了母親,只是橙橙還沒有從老板娘離世的陰影中走出來。而小原很幸運,她遇上了老林,在這段時間里,對死亡已經有了新的理解。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段。

在一個周末的早上,小原被一陣劇烈的咳嗽聲吵醒了。

她起身來到客廳,便看到老林正坐在沙上,看著面前裝滿了入殮工具的皮包著呆。

「小原,我教你入殮吧。」

「啊?」

聽到老林突然間的決定,小原眨了眨眼睛。

這一段時間來,對老林的工作她已經頗為熟悉和習慣。她已經不再懼怕屍體,甚至在偶爾去殯儀館等待加班的老林時,她已經能幫著咳嗽的越來越厲害的老林打打下手。

但是面對老林的決定,小原還是有些畏懼。

畏懼的不是這個工作,而是這份工作的神聖。

「我毛手毛腳的,要是做不好……會讓那些遺體和家屬傷心的。還是不要了……」

看到外孫女忐忑的樣子,老林淡淡一笑,「沒有那么嚴重,只要抱著敬畏之心去做。這世界上就沒有做不好的事情。」

看到小原的臉上還是掛著惶恐,老林拍了拍大腿,索性往沙上一躺。

仰面看著疑惑的小原,笑了:「喏,你就當我死了,拿我練練手。」

看著仰躺在沙上的老林,小原眨了眨眼睛,「那你可不要動哦,你一動,我就不知道怎么辦了。」

「不動不動,來吧。」

看到外公一本正經的雙手搭在胸前,躺的真的像個遺體,小原咧嘴一樂。過家家一樣,拿起了皮包中的刷子,湊到了老林的面前。

「不要這么輕,打蠟要打均勻,這樣臉色看起來才會自然。」

「哎呀你不要動啦!」

「好好好好,不動不動。你畫吧,畫完了我再一起給你糾正。」

……

老林的言傳身教,讓小原的化妝技術進步很快。

在接下來的日子,老林每逢周末便將小原帶到殯儀館,讓她實際操作為遺體入殮。

每每看到小原對待死者時的敬畏和尊重,在入殮過程中的細致與溫柔,老林便笑的格外欣慰。

這樣的日子過了好長一段時間,小原在殯儀館內有了名聲。殯儀館的工作人員,都知道了老林的衣缽有了繼承。對於這個不懼怕遺體,深的老林真傳的小女孩兒,大家都喜歡的緊。

一個周末的下午。

在結束了一樁入殮之後,老林和小原漫步在那條通往公交車站的小路上。

回想著剛剛結束的那一場入殮,小原很興奮——逝者是意外墜樓,遺體的形象很糟糕。但是整個縫合和入殮的過程,都是小原獨立完成的。

家屬對於遺體最後的樣子很滿意,特意對小原表達了謝意。

這讓小原感到很驕傲。

小路上,看著滿天飛舞的蝴蝶,小原揚起了臉:「外公,我一直忘了問你,你當初是怎么入了這一行的?」

「我么?」老林止住了腳步,看著天邊的火燒雲微微一笑,「我以前是在影樓攝影的。平時也為客人化妝。真正干上這一行,是因為你的外婆。」

「我外婆?」

面對小原疑惑的目光,老林點了點頭。

「你媽媽十七歲的時候,她去世了。在殯儀館,那些人給她化了一個很僵硬的妝。我很生氣,就了脾氣,將那個遺容全部擦掉,重新化了一次。

直到那個時候我才現;和她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竟然從來沒有好好的,專注的看過她……上班,賺錢,養家。天天忙個沒完,卻一直忘了做那些事情真正的為了什么。」

說到這里,老林笑了:「在為你外婆整理儀容的時候,我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寧靜。後來你媽也離開了這個家,為了找她我辭去了原來影樓的工作,後來回到鎮子里,就稀里糊塗的干了這行。」

看著老林臉上的笑容,小原咧起了嘴:「剛開始的時候,你不害怕嗎?」

「也害怕啊。」老林拍了拍小原的腦袋,笑了:「但是想一想,其實這些走完了一生的人,會讓人覺得很寧靜。你會對死亡,有不一樣的理解和尊重。」

「所以是因為對死亡的尊重,你才那么用心對待每一個遺體的么?」

面對今天問題格外多的外孫女,老林笑著搖了搖頭,想了想,答非所問道:「真正尊重死亡的方式,並不是認真的對待遺體。」

「那是什么?」化身為好奇寶寶的小原再次拋出了一個問題。

看著天邊的火燒雲,老林出了神。

「是好好的活下去。」

半晌,才答了一句。

在小原若有所悟的目光中,老林拍了拍她的腦袋瓜。意味深長道:「這一點,我沒做好,希望你能做到。」

「哦。」

小原鄭重的點了點頭。

老林劇烈的咳嗽了一陣,在小原滿面的擔憂中,哂然一笑擺了擺手。

「別擔心,我只是要死了。」

在小原宛若被驚雷擊中的驚訝中,老林孩子氣的眨了眨眼睛:「還記得你第一天來家的時候嗎?」

震驚中,小原想起了那天老林的樣子——夜里,他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頭梳理的一絲不苟,面色看起來紅潤而健康。

小原瞪得圓圓的眼睛中,涌除了眼淚。

以前她不知道,但是現在回想起來,那分明就是壽衣。

……

老林走了。

殯儀館里,相處了多年的同事都圍在小小的處置室中。

原本那道總認認真真的忙活在處置台周圍的身影,現在正安詳的躺在處置台上。

而原本他所在的位置上,是一個身穿黑衣的女孩兒。

她看著遺體的目光溫柔而恬靜,拿著刷子在遺體上輕柔擺動著的手柔和而富有韻律。

當最後一筆遺容畫完,看著處置台上的老林,小原俯身過去看著那安詳而平和的遺容,癟了癟嘴。

她輕輕的拿起了遺體邊上的一只玩具小熊,塞到了老林捧在胸前的手中。

冰冷的殯儀館里,看著老林手里捧著的可愛的玩具熊,所有的人都笑了。

隨著那一張自內心的笑容,畫面逐漸變的明亮。

直到變成一片聖潔的白色,畫面中一行小字浮現了出來。

《入殮師》,完。</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