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阿嬈是天是地是活下去的勇氣(2 / 2)

秋後哪一筆賬,紫湘是不大明白了,不過想來也是替自家主子討的賬,就是不知曉楚世子怎么就神不知鬼不覺地投了毒。

「那下毒之人是?」紫湘又問。

帝君久病之後,這永延殿的防守幾乎牢不可破,能進出內殿的人,除了方公公這位近侍,剩下的,兩只手數得過來,不是忠臣,就是寵妃。

「昨夜,除了明妃,便只有一人進過永延殿。」蕭景姒道,「搖華宮,芊妃娘娘。」

紫湘:「……」難怪,芊妃娘娘對自家主子唯唯諾諾的,原來是奉命行事,就是不知道,這芊妃娘娘,怎就對楚世子唯命是從了。

且說搖華宮外,一處僻靜的角落里,芊妃娘娘正唯唯諾諾的。

「左使大人。」

菁華左使抱著手:「這一次,你做得很好,我會在妖王大人面前替你請功。」

芊妃受寵若驚:「小妖謝左使大人。」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妖王大人果然賞罰分明!芊妃小妖精喜出望外:「左使大人,小妖在這人族也好些時日,發現甚是無趣,不知左使大人能否為小妖求個恩典,等到鳳老頭駕崩了,讓小妖回北贏,在誅妖台上當個守妖。」能在誅妖台當守妖,那是何等風光啊!

「我會如實跟妖王大人說的,另外,切記,妖王大人很聽國師大人的話,閑來無事你若是討得國師的歡喜,一切都好說。」菁華還指了條明路,「妖王大人對國師大人唯命是從,她日後便是我們北贏的王中王。」

王中王啊!蝴蝶精真心覺得,妖王大人這是實力寵妻啊!

「小妖謝菁華左使提點。」

左使大人道了一聲客氣客氣。

芊妃想起來,還有一事:「左使大人,小妖還有一事稟報,這宮里,來了一只大妖,前幾日小妖還能感覺到濃烈的妖氣,這幾日,竟無端沒了半分氣息,小妖料想,這只大妖肯定是吸食了人血,將妖氣斂了去,小妖以前在北贏聽人說過,這食人血修行是禁術,只有法力高深的大妖才能練這等旁門左道的邪功。」

豈止法力高深,只怕是修了幾百年的老妖精。

菁華鄭重其事:「你繼續盯著,若有任何異動,立馬來報。」

「小妖遵旨。」

菁華深思,當年世子爺殺去北贏,自立為王,大陽宮里那一群老妖自然是不服,打的打,殺的殺,也所剩無幾了,如今的北贏,能練食人禁術的大妖,兩只手能數得過來,世子爺若是沒丟內丹便罷了,那群大妖也不足為懼,如今,沒了內丹,便是平日里捻個小妖法,都多半會元氣大傷,若是遇到了大妖,恐怕……

回了欽南王府,菁華立馬將此事告訴了世子爺。

「爺,您好生想想,這大妖可能是何人?」

楚彧想也不想:「我怎么知道,不相干的人,本世子爺記不得。」

「……」也是,當年世子爺肅清大陽宮時,也不問名姓身份,順者就留,逆著就殺,哪管誰誰誰,算了,當他沒問,「世子爺,若是讓不安分守己的妖知道了您的內丹寄養在了人類的身體里,恐怕——」

楚彧神色嚴肅:「讓小灰時刻盯著星月殿,看是誰敢覬覦我家阿嬈的內丹。」

菁華發誓,他所表露的顧忌不是這個!菁華旁敲側擊,又說:「爺,我看著大涼宮里,也沒人動得了國師大人,這內丹,不如——」

楚彧突然疾言厲色:「絕對不可以,以後不准再提。」

菁華便沉默了,為何一定要將內丹寄養在國師大人的身體里,除了不死不滅這個理由,他想不到其他,想來,和世子爺體弱多病一事有關。

「我不放心阿嬈,我去宮里陪她。」

留下一句話,世子爺便走了,分明方才世子爺答應給王爺給他畫一副丹青,當作是補一份壽禮的,這會兒為了陪國師大人,就什么都拋之腦後了。

菁華總覺著,世子爺瞞了他什么大事,關於這內丹,關於世子爺的病。

這日,薄暮時分,周王殿下同大理寺卿韓大人一同去了星月殿求見國師大人,以稟明弒君一案。

日將暮,鳳棲宮外,宮人腳步急切,似有急事來報。

「皇後娘娘,皇後娘娘。」

蘇皇後草木皆兵,神色立馬緊張了:「怎么了?可是蘇家出什么事了?」

「天牢的探子方才來消息了,說、說,」鍾嬤嬤支支吾吾,慌慌張張地口齒不伶俐了。

蘇皇後心驚膽戰地:「到底說了什么?」

「說國舅大人被定罪了。」

蘇皇後臉色驟然慘白:「怎么回事?國舅爺絕對不會認罪的,是不是他鳳殷荀對國舅爺動了私刑嚴刑逼供?」

鍾嬤嬤搖頭:「娘娘,是明妃娘娘。」擦擦汗,鍾嬤嬤事無巨細地說來,「薄暮時分,明妃娘娘帶了那夜在永延殿守夜的侍衛去了大理寺天牢,指證是國舅老爺當夜截下了聖上的葯,除此之外,並無他人從中作梗,而且還道芊妃娘娘也能作證,那葯碗從司葯房送來之後,便無人動過手腳,之後韓大人又去搖華宮請了芊妃娘娘問話,是以,才定了國舅爺的罪,周王殿下和韓大人已經去了星月殿稟明審訊,只待國師大人下判決。」

皇後聞之,癱坐在椅上,滿眼憤恨:「明妃那個賤婦,竟敢與蕭景姒狼狽為奸,害我蘇家一族,本宮便是做鬼也不會放過她們的。」

鍾嬤嬤伏跪在地上,一聲不吭,心里知曉,這蘇家繁榮的日子,是到頭了。

莫夜,攝政國師下了一道旨,蘇家為臣不忠,弒君謀逆,今已證據確鑿罪狀滔天,依照例法,誅殺君主乃滅九族之大罪,念皇上病重,以仁為治,不宜殺戮過重,特赦蘇家外戚,只抄斬國舅府一族,七日後行刑,且,念蘇家嫡子雲亭帶兵有功,免其死罪,收其兵符,貶為奴籍,若無詔令不得擅離邊境。

另,念宣明蘇皇後乃太子與竹安公主生母,免其誅連之罪,廢除六宮之主,打入冷宮。

一旨令下,滿朝文武震驚至極,卻緘默不言,人人自危,這國師當政,雷厲風行好生血腥。

永延殿里,太醫跪了一地,不敢起身,如臨深淵般,皆誠惶誠恐,不敢抬頭直視案桌旁端坐的女子。

宮人沏了一壺茶,她只飲了一口便放下杯子,道:「皇上如何?」

太醫院首江大人謹小慎微,連忙小心回話:「回國師大人,所幸及時將毒素清出體內,這幾日也替皇上泡了祛毒的葯浴,暫時穩住了皇上的情況,只是,」江大人摸不清這位國師大人的性情,十分膽戰心驚,「只是皇上體內淤血郁結,肺腑穿孔,龍體早便受損,這紅勺葯就算是只沾了丁點也是雪上加霜,只怕皇上是熬、熬不過這個年關了。」

只見座上那位位高權重的年輕國師聽了,處變不驚,毫無異色,漫不經心地晃著杯中的茶水,問道:「皇上可還能醒來?」

暫且不說有沒有在世華佗,聽著國師大人的語氣,恐怕也不盼著聖上醒來,那么,自然,不能醒來。

江院首思忖了許久,搖頭:「下官醫術不精,無能為力。」

蕭景姒起身,揮揮手,太醫院一干人等便立馬退出了殿內,聽得殿中女子似嘆了一聲:「可惜了,你看不到蘇家百年外戚沒落,看不到鳳家天下翻天覆地。」

「……」

一干老太醫趕緊走,免得聽到了什么驚天秘聞,惹來殺身之禍。

七日已過了三個晝夜,蘇家行刑期將近,然,不管是東宮太子,還是昔日國舅府舊交,皆毫無動作,三緘其口。

此番,蘇家這難,是遭定了。

第四日日中時分,天牢有了動靜。

紫湘等到蕭景姒午休醒來,才稟道:「主子,大理寺的韓大人方才來過了。」

蕭景姒嗓音帶了幾分方睡醒時的慵懶:「可是她松口了?」

紫湘點頭:「蘇暮詞說要見主子。」

蕭景姒半眯著,精神懶散,道:「告訴她,我只見她一次,讓她想好了跟我談,不要與我討價還價。」

紫湘會意:「是。」

第五日,冷宮來報,道廢後蘇氏已絕食兩日,國師大人聽聞,特地恩准太子探視。

昔日的六宮之主,如今已褪下華裳,沒有粉黛,沒有鳳冠,沒有前呼後擁的宮娥,披頭散發,形如枯槁。

宣明皇後蘇氏,蘇月真,已今非昔比。

蘇氏卧病在榻,臉上毫無血色,沒有半分往日的強勢與尊貴,像個滄桑無助的婦人,瘦成皮包骨的手緊緊抓著鳳傅禮的手,哀求:「皇兒,你幫母後一次。」蘇氏哽咽,憤恨至極,越發猙獰了神色,「後日你舅舅一家便要被蕭景姒那個妖女斬首示眾了,皇兒,你想想辦法,救救蘇家一族。」

鳳傅禮沉默不語。

蘇氏撐著身子起身,苦苦央求:「皇兒,你幫幫國舅府,母後求你了。」

「兒臣還能有什么辦法?」鳳傅禮眼底,一片沉沉的濃墨,死寂一般。

蘇氏聞言,霎時松了手,冷冷凝視:「蘇家輔佐你多年,如今失勢,沒了用處,你便要棄之如敝履嗎?」語氣,憤慨而咄咄逼人,「我就知道,在你父皇對蘇家外戚動了殺心之時,你就將蘇家當作了異己,你同你父皇一樣,容不得日後有專權的外戚,所以你才見死不救——」

鳳傅禮沉聲喝止:「母後,難道你還看不出來嗎?兒臣是自身難保。」

蘇氏搖頭,神智早便被憤怒侵蝕得所剩無幾,她嘶喊,她大聲咆哮:「不,不是有攝政詔書嗎?皇兒,你是太子,是儲君,你父皇死了這天下都是你的,有了攝政詔書你就可以登基,你把蕭景姒罷黜了,把楚家全殺了,你一定有辦法救蘇家的對不對?」

「登基?」鳳傅禮突然發笑,眼底暮靄沉沉,越發陰鷙,「朝中百官一個個對蕭景姒唯命是從,又有戎平軍和楚家軍擁護,母後你讓兒臣拿什么登基,即便兒臣明日座上了龍椅,她蕭景姒一天在位,兒臣便只能做一天的傀儡君主。」

蘇氏脫口大吼:「那就把她殺了!」

鳳傅禮又何嘗不想除之而後快,只是,一旦失手,便會永無翻身之日。

蘇氏哪里還有理智,披頭散發地撕扯發狠:「你是東宮太子,是這大涼天下日後的君主,她蕭景姒算什么東西,她該死,她該死!」

鳳傅禮一言不發,耳邊,是蘇氏喋喋不休的大笑謾罵,歇斯底里。

「哈哈哈哈……她該死!」

「該死!」

「她是妖孽……是妖孽!哈哈哈哈……」

順帝為太子時,納蘇氏月真為良娣,順帝繼位三年,周王生母沈皇後薨,冊封蘇氏為後,任後位十余載,半生風華尊容,一朝落魄,瘋之,癲之。

此後,再無宣明皇後,大涼後宮,國師為尊。

入瞑時分,昏昏暗暗的天牢里,明火冷魅,寒氣刺骨,她將身上的貂絨披風攏了攏。

天牢的守衛,見來人,連忙行禮:「見過國師大人。」

蕭景姒頷首,疏離有禮:「可否退到天牢之外?」

這位國師大人,看著不似傳聞中的凶狠毒辣,倒是似畫中走出來的人兒,不食煙火似的,侍衛長連忙道:「吾等這就退下,大人有何吩咐,喚一聲便是。」

蕭景姒點頭,帶著紫湘緩步走進了陰寒的天牢內。

蘇暮詞便站在最里間的鐵牢中,階下之囚,一身狼狽,她走近鐵門,腳下的鐐銬鐵鏈撞擊摩擦,發出刺耳的聲音。

蕭景姒看著她:「想通了嗎?」牢中靜謐,她的聲音,有些許模糊的回音,越發顯得清冷。

蘇暮詞冷笑出聲:「我有的選嗎?」

蘇氏一族將要滿門抄斬,除了降,她還能有什么選擇,輸了,輸得一敗塗地,還沒開始,便血本無歸。

蘇暮詞凝眸,灼灼對視,眼前的女子,總是這般,無波無瀾,好似洞悉了一切。

「你若從一開始便量力而為,將那株紫茸給我,我蕭景姒必定以德報德讓你蘇家明哲保身,可你卻痴心妄想兵行險招,如今落得得不償失。」她眼里,一汪圓月,靜而明亮,清清悠悠的嗓音停頓了須臾,她說,「蘇姑娘,不是我沒有給你選擇,是你選錯了,你太高估你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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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花:月票給我!我就把清白給阿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