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桃花初潮(2 / 2)

鳳青扔了帕子,轉身去屋外尋,雪下得不大,地上的腳印許是剛留下,還未被覆蓋,鳳青尋著腳印,在聽茸小築最外的梅樹下找到了一晚上都不安生的小姑娘。

她正在樹干下蹲著,低頭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紅色,頭上落了雪花,毛茸茸的,看起來像迷路的小動物,有點可憐。

鳳青走過去。

「桃花。」

她一抬頭,一雙梅花鹿一樣的眼珠子水汽氤氳。

「……」

一眼,鳳青就愣住了,盯著蹲在地上的小姑娘的腦袋:「你頭發怎么了?」

她頭上,腦袋正中央的位置,少了好大一撮頭發,腦袋光溜溜的,那一撮幾乎是齊根沒了,留了一排短短的絨毛發,根根筆直立著,迎風一吹,小短毛全部豎起來了。

她似乎才看清來人,伸出手,遞到鳳青跟前,說:「送給你。」

她手里,就是頭上少了的那一撮頭發,很長,一半被攥在小姑娘嫩生生的手里,一半垂在地上的雪里。

鳳青恍惚了一下,竟是失神。

蹲在地上的小姑娘也沒有收回手,就那樣舉著,紅通通的臉蛋,一雙眼睛水汪汪的,卻很有神。

她搖頭晃腦,打了個酒嗝,醉醺醺地說:「我爹爹說,白靈貓族若有了心上人,是要把最漂亮的毛發送給他的,我不是貓族,沒有毛,可是我有好多頭發。」

然後,她踉踉蹌蹌站起來,就把手里的那撮發塞到了鳳青手里。

鳳青目光深深,凝著小姑娘的臉。

缺了一撮頭發,還是最中央,留了短短一排豎起來的發根,滑稽又好笑,只是,光溜溜的腦袋下,那雙眼睛認真又專注極了。

真是……出奇得美。

她鄭重其事地說:「青青,我爹爹說,我的頭發又軟又好看,我要送給你當定情信物。」

鳳青低頭看著手里的頭發,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她還沒醉傻,看得出來鳳青很為難的樣子,特別傷心,吸著鼻子質問:「青青,你是不是嫌我的毛丑?」

癟癟嘴,眼眶紅了,委屈的樣子好像只要鳳青點頭,她就能哭出來似的,別提多可憐。

鳳青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樣子,幾乎脫口而出:「不丑。」

她咬著唇,還是好可憐:「那你說很漂亮。」

鳳青遲疑了很短時間。

「很漂亮。」

目光深深,是一片化不開的濃墨色,深不見底。

小醉鬼這才滿意一點點了,嘻嘻笑了笑,站不穩,虛晃了兩下,得寸進尺地說:「你都說漂亮了,那你要編成結,同心結那種,天天帶在身邊。」

鳳青無奈,只得點頭。

小姑娘這下被哄開心了,興高采烈地說:「青青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全部揪下來給你。」

說著,她兩只手就去薅腦袋上的頭發,那咬牙的架勢,就跟要全部薅下來似的,漂亮的發髻被抓得亂七八糟。

鳳青立刻抓住她的手。

「別揪了。」

語調有些急,帶著微喘,鳳青抓過她的手,小姑娘愣愣地看著他,乖乖松了手,腦袋前面豎起的短毛迎風飄揚。

他輕聲問:「疼不疼?」

桃花笑,用力晃腦袋:「不疼。」她笑得見牙不見眼,說,「青青,只要桃花有的,都舍得給你。」

鳳青緊了緊手里的那撮頭發,指尖不禁泛紅。

風聲很大,全是小姑娘的聲音,吹著飄進了耳朵里,纏纏繞繞,覆在耳蝸里,悄無聲息地爬進四肢百骸,將五臟六腑都纏繞緊。

醉後,輕言細語,哭哭笑笑,最是動人。

她紅了眼,笑過後很失落,耷拉著小腦袋說:「可是桃花不長毛。」撐著大大的眼看著鳳青,眼淚汪汪要哭的樣子,「青青,哥哥和爹爹的毛都可漂亮可漂亮了,可是桃花長不出來,不能給你白靈貓毛了,桃花難過死了。」

她趔趄了一下,鳳青伸手,扶住她的肩,指腹下,紅色的衣裳冰涼冰涼。

為何冰天雪地里,她的眼眸,依舊是熱的。

「青青。」

眼珠子一溜,她突然就哭了,毫無征兆。

「青青,你有沒有葯水,可以喝了長出好多毛的那種,就像滿滿那樣,桃花也想長好多毛,然後全部揪下來給青青你編同心結。」

「還要給青青你做貓毛大氅,巨暖和的那種,以後就都不冷了。」

她抽抽噎噎,哭腔很濃。

「青青,我都想給你。」

「什么都給你。」

「最好的全部給你。」

「青青……」

眼里,流的是淚,還是酒,當真醉人。

鳳青捧著她凍得通紅的臉,用手掌給她擦眼淚。

一千年,他孤身一人,從未有人在耳邊說過,想將最好的給他,這個十三四歲的姑娘,一番醉話,刻骨銘心,聽著都會痛。

他嘆,說:「你不用給,什么都不用給。」

她用力搖頭:「不!」

鳳青看她。

她抓著他的袖子擦鼻涕,說:「我要把我給青青,天下無敵第一棒的桃花。」

天下無敵第一棒的桃花……

他要得起嗎?立地成魔,他要得起嗎?若是她能早點出現,若是是七百年前的鳳青……

哪有若是。

鳳青拉著她的手:「乖,我們回去吧。」

她不動,像個大爺似的往那里一蹲:「我不走,我要背。」

酒沒醒呢,知道耍無賴了。

鳳青失笑,蹲下。

小姑娘笑了,手腳並用地爬到他背上,摟著他的脖子,雙手雙腳地巴著他。

「青青。」

「嗯?」

她在他耳邊吐氣,微熱,帶著酒香,不急不緩的,恰好撩人的心癢。

酒還沒醒,語氣聽起來倒一本正經了,湊在他耳根處說:「等到了春天我們就交配,桃花給你生一窩小鳳凰。」

很期待,很興奮的語氣。

鳳青笑:「誰教你這奶娃娃說這般沒羞沒臊的話。」

生鳳凰?她這般大,可知道如何生?

趴在後背的小醉鬼抬頭挺胸了,拍拍胸脯說:「沒有誰教,本公主無師自通哦。」又趴回去,湊在鳳青耳邊咬耳根子,「青青,我告訴你個秘密。」

鳳青笑而不語,背著她緩緩地走。

她掩著嘴,聲聲入耳:「我快十四了,不是奶娃娃了,可以生鳳凰了。」

鳳青騰出一只手,摸摸耳根子,發燙。

不是剜了心嗎?怎還如此屢屢動情。

他笑,自嘲。

這夜,他未眠,將那撮頭發編了一個同心結,很丑,別在了袖子里,最深最嚴實的地方。

十四了,離小姑娘第一次吵著嚷著要生小鳳凰已經七年有余了,她亭亭玉立,也落落大方,不再是當初童言童語的孩子,懂了人間紅塵,懂了風月情痴。

確實,長大了,第二天,日上三竿,桃花看見榻上那一灘紅色的血跡,一向不愛臉紅的她,臉上紅得快滴出血來了。

長大真是一夜的事情,說來就來,都不打一聲招呼的呀,桃花小姑娘一下子沒了主意,六神無主了。

鳳青剛從屋外進來,瞧見她坐在榻上,低著頭發呆,露出一截白嫩的脖頸,竟有些紅。

鳳青走過去:「怎么了?」

桃花抬頭,茫然,一張小臉通紅,耳根子也染了顏色,腦門前,那一撮短毛,正亂糟糟地豎著。

大寫的懵逼!

鳳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有點燙,發燒了。」

小姑娘臉更紅了,兩手拽著被子,不自在地拉了拉身上的紅裙子,兩條細長的小腿別扭地並著。

鳳青擰眉,傾身與她平視,問:「哪里難受?」

她扯嘴,笑得羞赧:「青青,我可能長大了。」睫毛抖了抖,難得很窘,小聲唏噓,「可以生鳳凰了。」

鳳青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酒還沒醒呢?」

桃花搖頭,一點兒一點兒地挪開身子,露出身後白色的狐裘,然後低頭,毛茸茸的小腦袋瓜晃了晃,很小聲很小聲:「被子,」聲音,細弱蚊蚋,「……臟了。」

鳳青一怔,隨即目光落在了白色狐裘上,殷紅的一小灘血漬,直直映進了眼里。

桃花偷偷抬頭,瞄了一眼,立馬又低下,往回挪了挪,想擋住那灘紅。

難得,知道羞了。

鳳青立馬移開眼,耳根微紅,僵硬了半天:「無、無礙。」

磕磕絆絆,兩個字,有生以來,千來年,他第一次結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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