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2 / 2)

雲鬢鳳釵 清歌一片 2364 字 2020-07-14

顧氏回過神兒來,心中嘀咕了下,道我這侄女還不是你家人,怎這話聽起來倒像倒了個個,面上卻忙笑嘻嘻道:「自然,自然,我侄女就跟我自個女兒一樣,謝公子放心便是。」

明瑜側頭又瞟他一眼。已經送到了家門口,仗著天黑,他握住自己手竟還沒松開意思,幸好顧氏識眼色當沒看見,心中忽然起了個調皮念頭,悄悄用小指他手心里勾劃了幾下,這才抽了出來,忍住了笑不去看他表情。

顧氏眼角瞥見面前這一對小兒女總算是松開了手,暗地呼了口氣,忙一把搶過明瑜手,笑道:「我這就帶侄女進去了,勞煩謝公子接送。」

謝醉橋怔怔望著明瑜與顧氏往里而去纖娜背影,剛被她用指甲勾過手心一陣陣發癢,忽然聽見身邊噗嗤一聲輕笑,見春鳶已是低頭入了門,匆匆追著明瑜而去,這才覺到自己失態,自嘲般笑了下。

明瑜第二日就隨顧氏動身返了余縣。到了高家後便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謝醉橋雖不便過來,只兩人信件卻是時常往來,日子過得靜好無波,只等著明年春到來了。算了下自己父親行程,此時也差不多應回到江州了。再過大半個月,時令進入十二月,離年底也就一個月了,前次被派了回去送信給江氏柳向陽又回來了,帶來了幾個消息。一是阮洪天已經安然到了江州,江氏曉得了謝醉橋與明瑜事,極是歡喜,老太爺自也一口應了下來。只是如今還不便聲張開來,只自家幾個人曉得而已,如今就只等明年春皇帝賜婚後,等著謝家上門來過禮了。這是好事。卻也有個壞消息,那便是時令轉寒,老太太本就不慎著涼,又得知了兄弟過世,心中悲慟,一下竟卧床不起。柳向陽遵了阮洪天之命離開江州重返明瑜身邊之時,老太太已是病勢嚴重了。

照了前世記憶,若無意外,明瑜曉得明年便是祖母大限。原本心中還存了些僥幸,希望老人家能幸免過去。沒想到年底還沒過,她便已經病倒了。這幾年里她與祖母處得極好,感情日益深厚,自曉得消息後,心中便忐忑難安,恨不得自己早些能回江州。就算幫不上什么,能多陪幾日也好,偏偏春選又將臨近,如何能自己做主此時返回江州?心中有些愁煩,次日給謝醉橋信中便提了下。不想沒幾天,竟收到了他回信。說他已到御前代她陳情,皇帝體諒她一片孝心,准許南歸探病,她與謝醉橋既已有婚約,到了明年春時,由內廷下詔賜婚便可。

明瑜驚喜不已。她給他信中,不過只略提了下自己祖母病重,並未多說什么,沒想到他竟會不聲不響地替她求來了這樣一個便利。歸心似箭,立時便請顧氏准備車馬南下,不過一兩天便妥當了。

顧氏前次京中四井路宅子門口,親見謝醉橋扶明瑜下馬車牽手送到自己面前一幕,當時雖當作沒看見,只心中卻曉得自家這個侄女他心中分量委實不輕。到了明瑜出發動身那日,見他果然又來相送,自然知情知趣,待到了埠頭,便指揮著人將箱籠運上船,撇下明瑜車中,車邊只站了個春鳶。

昨日起京畿一帶便開始下雪,一夜未停,此時地上積雪已深至腳踝,天空中仍有零星雪花落下。

明瑜下了車,見白茫茫一片雪地上,謝醉橋站那里凝望著自己,滿臉依依樣子,發頂眉梢還沾著零星雪花,心中一下也是涌出諸般不舍,朝他走近了些站定,低聲道:「多謝你代我皇上面前說話,我才得以南歸……」

謝醉橋收起心中離別悵惘,朝她笑道:「若非將近年底事務繁忙,我脫不開身,真想親自送你回去。你路上定要保重。」

明瑜望了眼遠遠站埠頭一側高峻和另幾個謝家護衛,也是抿嘴笑了起來:「有高叔他們隨我一路,你放心便是。只是委屈高叔了。」頓了下,朝他又輕聲道:「醉橋,我到家後,便會等你過來。」

謝醉橋見她一雙明眸望了過來,亮得仿佛能照出自己投影,強忍住擁她入懷念頭,點頭道:「我必定會去。你上船吧,風雪有些大了。」

船沿著運河駛出埠頭,明瑜從舷艙中探頭望去,見那身影還立岸邊一動不動,直到成一小點,仰頭看去,天空中彤雲低沉,竟似又有一場雪要來。

明瑜抵達江州之時,正是年底除夕前一日。阮洪天做夢也沒想到女兒此時竟會回來,待問了緣由,喜不自勝。江氏拉住女兒手,是歡喜得連話都說不出來。安墨自不必說,便是連明珮也面上帶笑過來探聽她京中情景。明瑜略應對了幾句,便往老太太隨禧園里去探望。

明瑜進去之時,老太太正躺那里半合著眼,似睡非睡樣子,不敢驚擾了她,坐身邊陪著。忽然見她睜開了眼,顫巍巍道:「誰啊?」聲音有氣無力。

「祖母,是我。」

明瑜忙俯身握住了她手,輕聲說道。

老太太睜開了眼,眼睛一亮,用力抓了下明瑜手,瞧著想坐起身樣子,明瑜忙又坐近了些道:「祖母躺著便是,別起來了。」

老太太凝視明瑜片刻,慢慢笑了起來:「瑜丫頭,你是個有福氣。別擔心,祖母命長,沒那么容易就去。謝家那孩子江州也好幾年了,祖母卻還沒見長什么樣子。只聽你娘說俊得不行。還沒見過我那乖乖孫女婿,便是熬,也定要熬到你們成親了,祖母才好安心去。」

明瑜鼻子一酸,強忍住心頭涌上難過,笑道:「祖母不止要看我成親,還要看墨兒成親。」

老太太亦是笑了起來。冬青端了葯進來,明瑜忙與容媽媽一道將老太太扶了起來伺候著喝了葯,又陪了片刻,見她慢慢又睡了過去,這才起身離去。

過了這個年,許是真應了阮老太太自己話,有孫郎中心力,江氏和明瑜用心服侍,病雖無大好,倒漸漸穩了下來,全家這才松了口氣。

謝銘柔與蘇、冷兩家女兒年底前就已被家人護送著北上入京待選了。明瑜被提為秀女、與謝醉橋婚事,雖已是板上釘釘事,只阮洪天這些年謹慎慣了,沒到謝家登門求親那日,這個消息便不願傳出去。起先只江氏和江老太爺二人知曉,連明珮也不曉得。前些時候為叫老太太歡喜養病,這才叫江氏朝她透了個口風。故而明瑜此次回來,待老太太病情穩了後,正月里仍與往年一樣,陪著江氏去了幾戶人家拜訪過後,便一直留家中,等著謝醉橋消息。這日聽江氏身邊丫頭來傳,說謝夫人登門來訪,江氏叫她過去陪著說話。忙收拾了下頭臉,換了件見客衣裳,便往江氏房中去。見了謝夫人,朝她見了禮,便陪坐一邊聽她二人說話。

「聽聞皇上下了聖旨,對謝大人去年八月中治水之功大加封賞,銘柔又以秀女身份入京了,真是雙喜臨門。」

江氏笑著恭維了幾句。

謝夫人也是一臉喜色,只很便道:「再半年此地就又任滿,只盼著入京候缺時能升個實位。至於銘柔那丫頭,一則年歲還小,二則她人也毛糙,不似你家瑜丫頭那般穩重。我京中也托人打點了下,盼著她這回落選才好。只要我家老爺升遷了,女兒再養個兩年,我也不愁她嫁不到個知根知底好人家。」

江氏看了眼靜坐一邊明瑜,心道比起謝夫人,自己倒真是前世修來福了,竟會憑空得了那樣一個好女婿,正要寬慰幾句,忽又聽她嘆道:「說起來如今我倒為另樁事愁煩,連老爺也是,連著幾日沒睡好覺了。」

江氏驚訝,忙問道:「不知何事?」

「便是那胡半仙,前幾日竟到處宣揚,說下個月本地又有場大禍,什么禍卻不說,弄得百姓人心惶惶。老爺雖惱怒,卻也不好拿他怎樣,且又怕他說萬一是真,這些天愁得不行。」

江氏哦了聲,道:「我也聽說過,我家老爺正打算這幾日去找他問個究竟呢。」

明瑜這些日里第一次聽到這消息,一下驚訝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