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 / 2)

雲鬢鳳釵 清歌一片 2364 字 2020-07-14

他二人信步往東行到華堂側廂庭院中,已近戌時末了,耳邊依稀仍能聽到那里發出盛宴歡聲。舉目望去,夜色之下侯府顯闊宇深軒,不遠處通往華堂走廊上燈火亮如白晝,下人往來不絕遞送著盛宴饈饌。所謂人間極致繁盛,大約也就是如此了。

「醉橋,不瞞你說,近來我時常想著辭官離京。只是自小與太子交好,眼見皇上被妖道所惑,有些放不下而已。」

二人站定,閑說了幾句,裴泰之這般說道。

謝醉橋略微一怔,側頭看去,見他正微微仰頭,目光投向夜空中那輪明月,神情間帶了絲蕭瑟。

數年前他便曾生過離京之意,只後來被壓下了,並未成行,謝醉橋知道這一點。沒想到時隔數年,他竟還有這般心思。

謝醉橋知道一些關於他傳言,只終歸是傳言而已,誰也不會傻到真拿去面上去說。他只是有些奇怪。以他對裴泰之了解,就算背後被人說道,這也完全不足以成為他離京遠遁緣由。他不是那樣人。莫非還有別什么他不知道緣由?

躊躇了下,終於道:「我雖未必能助你什么,只你心中若煩悶,陪你說幾句話,排遣下還是可以。辭京而去,這實不是件小事,且我亦覺無此必要。」

裴泰之轉頭定定看向謝醉橋,忽然道:「醉橋,我對你其實倒有幾分艷羨。所謂意恩仇,鵬翔長空,說也就是你這般了。且與那阮家小姐又天成佳偶……」

「為兄先早祝你二人並蒂花開白頭偕老了。」

頓了下,他又補上一句。

謝醉橋笑道:「多謝。她確實極好。能得她為妻,是我三生有幸。」

裴泰之微微一笑,轉頭對月出神片刻,忽然道:「你叔父八月間治水有功,我過些時日就要南下去江州代為傳旨封賞。」

謝醉橋曉得自己叔父心迷於官道,這對他來說,也算是個大好消息了,笑道:「何必你自己南下?這樣事,內廷派人下去,也是一樣。」

「我南下還另有一樁要事……」裴泰之沉吟片刻,才緩緩道,「若是順利,待我回來之時,還有事請托於你,盼你勿要推卻才好。」

謝醉橋一怔,隨即笑道:「但凡我之所能,必定全力以赴!」

華堂中筵席直到戌時末才散。明瑜隨了眾人到王老太君面前再次拜賀,遠遠見谷城郡主目光又朝自己投了過來,不欲再生事端,只想早離去。謝過裴文瑩挽留,與謝靜竹一道被送了出來。

從華堂到南門一段路上,不時遇到同要辭去各府夫人們。正如明瑜之前所料,方才發生一幕,現正大約被飛傳開來,以致於連身邊謝靜竹都覺察到了異樣,待登上了車剛坐定,便悄聲問道:「阮姐姐,我瞧那些人都望你,神色古怪,出了什么事?」

她便是不說,謝靜竹早晚也會曉得,明瑜笑了下,便低聲把方才自己發生事復述了一遍,見謝靜竹吃驚模樣,拍了下她手,歉然道:「若是因我緣故,叫你家與王府生出嫌隙……」

謝靜竹回過神來,搖頭道:「本就該這般頂回去!且你那話說得又圓滿,就算到了御前也是占理。我爹和我哥哥是什么人,豈會因了這個對你多心?阮姐姐,我真是佩服你,要是換了是我,只怕氣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我猜啊,我哥哥要是曉得了,只怕會對姐姐你要上心幾分了呢……」說著已是低聲吃吃笑了起來。

謝靜竹性子自小偏內向,如今才漸漸有些開朗起來,只明瑜也沒料到她竟會和自己開這般玩笑,臉倒是微微有些發熱,忽然聽見站外面徐媽媽和謝醉橋說話聲音,曉得他已是過來接自己和謝靜竹了,忙壓下了她手,示意噤聲。

謝醉橋聽到了車廂里發出女孩細碎笑聲,自己唇角也是跟著浮出了絲笑意,對著車夫說了句「走吧」,待馬車緩緩前行,自己便也隨護著一道而去。

侯府距謝家要近些,先將謝靜竹送了回去,這才往四井路去。馬車到了高宅門前停下,早有等著小廝進去通報顧氏了。謝醉橋見春鳶從後面馬車里下來,想是要過來扶下她,已是翻身下馬,疾步到了近前,道:「我來!」

春鳶停下了腳步,呆呆望著。

明瑜彎腰出了車廂門,看見謝醉橋站一側朝自己伸出了手,略微一怔,終把手放進了他手心,一下被緊緊握住。

「方才你說那一番話,我正巧聽見了。說得極好,我與有榮焉!」

他扶她下了馬車,她耳畔用低得只有她能聽到聲音飛說道,聲音里含著無比寵愛和驕傲。

明瑜猛地抬頭,正對上了他一雙閃亮眼眸。

「侄女回來啦……」

大門前顧氏匆匆現身,一抬眼看見面前兩人,嘴巴張大了,立著一動不動。

明瑜起先還略微有些窘,只見他神情從容,牽住自己手厚實而有力,心中一暖,便朝他微微一笑,跟著往大門而去。

「嬸母,阿瑜往後數月都還住你家中,煩你多費心思了。」

謝醉橋牽她手,將她送到顧氏面前,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