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2 / 2)

雲鬢鳳釵 清歌一片 1978 字 2020-07-14

謝夫人還絮絮叨叨,明瑜嘆了口氣,微微有些發怔。

男人們回來時,天已擦黑了。除夕夜要祭拜先祖,過後全家舉宴。時辰還沒到,明瑜便先房里歇著,人靠張椅上,腦子里想著,都還是謝夫人那里聽來那事。

謝醉橋一天沒見她了,一回來忍不住便先過來找。見她一只手托著腮,仿似有些發怔,到了身畔埋頭到她頸間,深深吸了口氣,一只手已經撩起她外衣,探到她小腹隔了兩層里衣慢慢摩挲,笑道:「想什么?」

她小腹如今不過微微隆起,冬日衣服穿得厚實,還看不出來,被他這樣弄得有些癢,反身坐他腿上,抱住了脖頸仰頭親了他下巴,見他笑望著自己,猶豫了下,便湊到他耳邊,把從謝夫人那里聽來事跟他提了下。

謝醉橋驚訝顯見比她起初聽聞時甚,抱著她坐那里,半晌不作聲。

「這事……,你怎么看……」

終於,聽他這樣問了一句。

明瑜靠他懷中,慢慢道:「爹拒了這事,到底出於何種想法,我是小輩,不敢胡亂揣測。別我不好說,只爹若是怕我們心里疙瘩才顧慮話,我又覺著有些對不住他。畢竟後半世還長,也不能叫爹指著我們過日子……」

謝醉橋默然片刻,低頭輕吻下她額頭,嘆道:「我心里……是不願意,只你說也是,不能叫爹因了我們孤老一世。容我再想想……」

年宴很是熱鬧,甚至沒有分桌,兩家人按齒序一道分坐了,說笑間眾人都極活。也不知道謝夫人有沒有再找過謝南錦,明瑜偷偷打量他時,見他神色如常,與謝如春談笑風聲,又不時教訓謝醉橋和謝翼麟幾句,酒也喝了不少,待了興,這才散了席。站起來時腳步微一踉蹌,已被謝醉橋扶住,道:「我送爹回房去歇息。」

謝南錦撇開他手,笑道:「不過幾杯酒,你當我真老了么?你陪著媳婦便是,我去書房坐下。」說罷邁步而去。

謝醉橋送明瑜回了房,徑自又往書房去。也未敲門便推了進去,見自己父親正靠坐椅子上,定定望著面前桌案上攤著一疊有些泛黃素筏,眉間蕭瑟,被他驚動,仿似一驚,忙把那些紙放進了格屜。只謝醉橋眼尖,已辨出上面手跡正是自己母親,想是從前與他書信往來。

「何事?」

謝南錦抬眼,望著他道。

謝醉橋道:「爹,過兩日你便又要赴河西,我這個做兒子卻安耽於富貴鄉中,想起來便時時慚愧……」

謝南錦沒等他說完,便打斷道:「醉橋,我知道你心思。若非我壓著,只怕你早要過來與我一道並肩。只是我早說過,朝中輔佐君王,也是大舉,男兒氣概不一定非要到戰場才得證明。」

「但是爹,兒子每次一想到你孤身塞外寒營,心中就不安。從前母親孝期,我本可以奔赴西南,為何爹定不讓?」

謝南錦凝視他片刻,終於道:「醉橋,我不放你隨我入軍,只是因為我曾應過你母親,絕不叫謝家有兩個男人同時上戰場。我還記得她話,軍中少一個姓謝將軍,可以由別人代替,她若同時少了兩個姓謝男子,再無人能替。她走時,我不她身邊,幸而還有你陪著。別我做不到,應了她這話,我到死也不會忘。」

謝醉橋第一次聽到這樣話,眼前忽然閃過幼時母親牽了自己手相望父親背影一幕,眼眶微微發熱。

「何況……,那幾年你若真隨了我去西北,又怎么能娶到如今這個媳婦?她很好,我很滿意。你母親從前生你和靜竹時,我都不,如今想起,她定有遺憾。如今兒媳婦有了身孕,你陪她身邊看著我孫兒出世,就當是我補償你母親遺憾,她泉下有知,想必也會少怨恨我些。」

謝南錦看著他,微笑道。

謝醉橋再忍不住,已是跪了下去。想說句什么,喉間卻哽咽著不能成言。半晌,待平定了心緒,這才道:「爹,你被太後傳去事,我已經曉得了。做兒子無以為報,只想說一句,爹若是因了我和阿瑜感受而拒了太後美意話,便請爹再不用顧忌,我和阿瑜都想爹身邊往後能有個知冷熱人,便是娘泉下有知,想來也不願爹就這樣孤老一世。阿瑜已經應我了,待我們孩兒出世後,若西北仍未平,我會到御前自請命,奔赴過去助爹一道早日平定邊事,到時天下清平,爹也好早些回來享清福!」

謝南錦有些意外,隨即便是尷尬,呵呵笑了數聲掩飾,沉吟了片刻,終於嘆道:「醉橋,你和你媳婦有這樣孝心,爹很是欣慰。只是爹太後面前說那話,並不是推脫之詞,實是爹肺腑之言。河西土地廣袤,水草豐美,數十年來,西廷覬覦之野心始終不滅,邊境對峙,沖突不斷。爹記得自己不過十五歲時,就隨了你祖父戍衛那里,你祖父戰死那里。如今三十年過去,河西那地便說是我故鄉也不為過。一日不見平定,只要我還活著,我便必定不會返京。若是也像你祖父一般戰死那地,你不要送我回江州,把我埋骨那里便可。公主於我有意,只我卻無心。從前已經負了你母親一人,何必又再牽累上別人。」

謝醉橋眼中微蘊熱淚,朝自己父親鄭重叩首。

謝南錦仿佛有些累了,揉了下額頭,揮手示意他起身。

「醉橋,此次你和泰之做得極好,很是出乎我意料。如今朝中人事變,正是用人之際。我明日便動身回河西,你留京中與泰之一道,好生輔助太子。朝堂之事,從來就不遜戰場之刀光血刃,好如今大局已定,我河西也可安心了。」

「表哥他明日會來送你。只是……他早想遠離京都,如今終於可遂願了。」見謝南錦驚詫地望了過來,苦笑了下,又道,「我也是剛曉得,他自小就有頭疾,發作起來生不如死,京中於他就如樊籠。他自請離京,願到西南與山越、僚儷調停戍邊。皇上拗不過,封他為永安王,過幾日就要動身。」

謝南錦嘆息數聲:「人活一世,當隨己心。泰之也是個身不由己人。但願往後能海闊天空,驅生平之不如意。醉橋,你與他兄弟一場,好生為他餞行。」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讀者任冰兒、納蘭秋荻、hina、愛古言、7272722、廣寒宮主、梵高耳朵丟手榴彈和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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