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怪霧(1 / 2)

地煞七十二變 祭酒 2029 字 2020-07-14

「你這法子若是不靈,咱們可就都成了瓮中之鱉。」

瞧了眼外頭嚴陣以待的架勢,道士合上這破爛窗柩。

他這話沒說全,三人豈止是瓮中之鱉,更是案板上的魚肉!若是外面的白蓮教徒不顧忌他們聖女的性命一擁而入,憑著三人目前的狀態,根本沒半點兒還手之力。

燕大胡子倚在牆角,一邊輕聲咳嗽一邊處理傷口,幾番廝殺他都是作為先手,硬生生撞散敵眾,饒是他天生神力技藝精湛,此時也是渾身的傷口,好似個血葫蘆。

李長安雖然先前在敵人合圍中,閃轉騰挪好不從容,但卻是有苦自知,他早已撐到了極限,法力消耗一空不說,渾身關節都在嘎吱叫喚著要散架,眼下全憑意志硬撐。

唯一能讓他欣慰的,大抵只有腰間這柄現代工業出品的長劍,依舊鋒銳如故。他很慶幸,自己在平冶時留了個心眼,事先把配劍之類重要物品轉移了出來。

至於那個書生,他是半道上加入進來,情況到也比兩人好上許多,但也是面色蒼白,正倚著房柱處理傷口。他先前被暗箭射中了肩膀,所幸雨水讓弓受潮變軟,箭矢軟綿入肉不深。

這番聽見了李長安的疑問,先是齜牙咧嘴拔下箭矢,再長長的呻吟一聲,把自個半躺半坐攤散在了地板上,這才沖著二人笑道:

「法子靈不靈,還得看時機到沒到。「

說罷,他就著還沾著自個兒血的箭矢,指向那白蓮聖羊。

「即便是不靈,道長也莫慌,你可瞧見外面一個青衣郎君?」

「當然,前呼後擁好不氣派。」

書生笑嘻嘻的,冷不丁就抖出個大八卦。

「這位白蓮聖女,正是那位白蓮左使正要過門的婆娘,半道上便被這鎮撫司給截了胡,人家便來了出千里追妻,對付這么個痴情種子,你手里攥著人家婆娘……」

說著,這書生沖大胡子挑了挑眉。燕行烈哼了一聲,想說些寧死不屈的硬話,但又想到還牽連著道士,當下也不好言語。

見狀,書生笑得俞是歡暢,晃著箭桿:

「所以么,不急不急。」

罷了,他從腰間解下個葫蘆,叩指敲了三下作響。

「這淋了一夜雨,在下是渾身濕寒得不爽利。」

他作了個舉杯飲酒的手勢。

「這時機未到,左右也是無事,不妨飲上一杯?」

道士眼睛一亮。

「哦,可是用妖蛇泡的酒?」

「正是。」

這書生倒是有些意思,明明是生死危機關頭,偏偏透出些疲懶狡黠的味道。不過么,道士與大胡子也不是什么正經兒人,倒也不反感此人做派。當下聽說有好酒,更是興致勃勃地圍了上來。

至於外頭還圍著的白蓮教,管他的勒!

道士學著這書生,選了個舒服的姿勢就地坐下。還別說,這廢樓的地板上覆滿了厚厚的「青苔」,觸感像極了絨毯,一屁股下去硬是巴適。隨手一扒拉,就拽起些絲絲縷縷,借著頭頂的空隙間滲進的月光,李長安有些驚訝地發現,這些不像是苔蘚,反倒更像……水藻?

怪哉,這地面兒上哪兒長得出水藻?

正發散著思緒,旁邊的書生已打開了酒葫蘆,道士鼻翼一抽,頓時便有醇厚的酒香入鼻。好嘛,這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苔蘚與水藻的細微差別。眼巴巴看著書生又翻出三個杯子,一一斟滿。

「請。」

兩人哪里會客氣,虛敬一杯,便一飲而盡。

酒液質感濃醇,才下肚,道士腹中就升起一股子熱氣蔓延到了四肢百骸,不但體內的濕冷驅逐一空,額頭上還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燕行烈更好使驟然通了肺腑,人也不再咳嗽,連聲說道:

「好酒,好酒,可惜……」

末了,瞧著周遭的昏暗頹敗,搖了搖頭。

「如此美酒,正該擇一良霄,備下一席佳餚,痛飲一番才算暢快。「

「佳餚?在下是無法子。不過這良宵么……」

書生聞言,停杯笑道。

「倒也簡單。」

說著,他取出腰間另一個葫蘆,取了塞口,於空中潑灑。但葫蘆中灑出的不是酒水,而是道道清澈光輝。他向周遭一共揮灑了九次,每揮灑一次,樓中便明亮一分,最終竟讓整個樓中充斥著淺銀色的輝光。

盈盈若水,清澈可愛。

伸手一攪,仿佛盪漾起陣陣微瀾。

李長安舉目張望,磚瓦、梁柱、牆壁、窗柩以及在清光中舒展的水藻清晰明了,在「水波」里投下點點斑影浮動。

「這是在下於去歲中秋,在太華山頂攬下的月華。」

書生收起葫蘆,臉上露出些懶散笑意。

「如此可稱得上良宵美景?」

道士沒有回答,只聽見「月色」二字,心中微微一動,從懷中取出月盞,在周遭水波似的清光里虛虛一舀。

再收回來,盞中已盛滿酒液,清澈里散著淡淡銀輝,與周遭月華相融。

李長安小呷一口,熟悉的味道里,法力點點滋生。

「這是?」

兩人側目詢問,道士也大方分享。

酒盞周轉一圈,又落回了道士手中,他尋思著是否再舀上一碗,又害怕讓屋中月光清減,而另兩人還沉浸在余味中難以自拔。道士不以為意,他曉得這月酒滋味兒。

仿若月光入喉,人生過往百種都化作清涼淌入心頭,往昔愈是歡愉,愈是悲苦,愈是求不得,愈是舍不得,這酒的滋味兒便愈加動人。

燕大胡子閉目微笑,不曉得在回想什么。書生默然良久,終於是喟然一嘆。

「人生虛度二十幾許,方知真正的美酒是何等滋味兒,我這葫……」

他晃了晃手里的酒葫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