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章 休克療法(1 / 2)

天啟預報 風月 2564 字 2020-08-04

死寂的手術室里,只有止血鉗和手術刀碰撞的低沉聲音,隨著氧氣面罩下渾濁的呼吸,無影燈在微微閃爍。

哪怕是已經反復用消毒水清洗過多少次,空氣里依舊漂浮著若有若無的霉味。

在如此惡劣的狀況下進行著手術。

施術者平靜的一陣陣縫合著手下的血肉,任由身旁天花板上的塵埃簌簌落下。

直到最後一針大功告成,他放下了手中的工具,後退了幾步,疲憊的嘆息。

「神城醫生,辛苦了。」

只讀過兩年護理學的助手為他摘下了手套和身上的防護服,對他連日以來的犧牲和付出深感敬佩。

「並不是什么很難的手術,只是過程比較長而已,希望能夠挺過去吧。」

神成醫生看了一眼手術台上的孩子,平靜的說:「接下來病人的護理就交給大家了。葯品的話,我聯系人盡快送一批抗生素過來。」

禮貌的和其他人打過招呼之後,他轉身道別。

護工憂心忡忡的勸說:「神城先生,最近街面上不太安全,我家在附近,等會兒查房之後,要不先到我家休息一晚?」

「不必了,辦公室里有張床,我湊合一下就好。」

神城醫生笑了起來:「稍後,我還要去見一個老朋友。」

「那您路上小心。」

「我會的。」

神城走向自己的辦公室里,整理著病人們的檔案,仔細的清點過如今葯品的儲存之後,稍微休息了幾分鍾,就拿起了筆和本子,匆匆的開始了慣例的巡視和查房。

所謂的病房,也不過是一層專門隔出來的樓層而已。

就在這個破敗劇場勉強改造成的醫院二樓,龐大的空間里胡亂的拉起了垂簾和布滿,在昏黃燈管的照耀之下,牆壁上的裂縫都沒有來得及修補。

哪怕是開著窗戶,電風扇吹著風,搭配和土空調的制冷,依舊悶熱的讓人想要流汗。

空氣中腐敗的味道揮之不去。

在破爛垂簾隔開的床之間,神城低頭查看著患者們的狀況,仔細的記錄著數據。

有的患者已經沉沉睡著了,而有的在半夢半醒之間,在病痛的折磨之下,雙眼呆滯。只有在手電筒光芒的刺激之下,眼瞳才會下意識的收縮。

悶熱的空氣里回盪著沙啞的呻吟和夢囈中的哀鳴。

神城一個個的檢查著患者,沉默向前,許久,腳步卻忽然一頓。

寂靜里,他忽然低下頭,看向兩張床之間……在手電筒的照耀之下,一縷纖細的絲線緩緩浮現。

神城扶了一下眼鏡,輕聲嘆息。

「絆線手雷?」

他說:「真卑鄙啊,柳東黎,這里是病房……為了殺我,連其他無辜者的生命都不顧了么?」

「病房?」

有人笑了起來。

在角落里的黑暗中,柳東黎抬起臉,輕聲問:「這里是病房還是實驗室,難道你不比我更清楚么?」

那一瞬間,電流聲忽然從空氣中響起。

自柳東黎的手中擴散,瞬間,撕裂了一切偽裝。

在電場的擴散和籠罩之下,整個房間里的一切都像是水面一樣,在漣漪的沖擊之下動盪了起來。

有什么發生了變化,好像又沒有。

病房的場景,苦痛的呻吟和噩夢里的呢喃如舊。

但一切已經變得截然不同。

就在那些垂下的破爛簾子後面,病床上,病人的畸形皮囊下,隱隱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而被褥下面的肢體,卻在以不正常的姿態微微起伏。

像是蠕動的蛇巢那樣。

薄薄的人皮之下,一切早已經異化,在愈使的侵蝕和力量干涉之下,此處,早已經在地獄之中……

伴隨著柳東黎的話語,窗外夜色中,隔著暴雨,便有轟鳴巨響迸發,燃燒的火光不斷的涌現。

整個塵世好像在瞬間被籠罩在火雨之中。

只有哀鳴如舊……

「這就是你想做的,神城未來?」柳東黎問:「以救助的名義將患者改造,以治愈為借口,對你的同胞大施報復?」

「和致死的腫瘤和病灶比起來,手術只不過是短暫的痛苦而已,你好像從來不明白這樣的道理。」

神城平靜的回答:「在手術台上,倘若不果斷,就只會讓病人萬劫不復。如果心臟無法跳動,就要注入強心針,如果軀體發生了朽壞,就要予以切除。一切都是為了最終的治愈。」

「這是你的手術?」

柳東黎被逗笑了:「我可是連麻醉師在哪兒都沒有看到啊。」

「難道丹波內圈……不,所有的混種被麻醉的還不夠么?醉生夢死,明日無期,日復一日的沉淪在最底層的黑暗里,奮力掙扎卻無法掙脫泥潭,只有自甘墮落一條路可選……沒有足夠的痛苦,就不能讓他們睜開眼睛,無法讓心臟再次勃動。

這只不過是微不足道的代價而已。」

「又是休克療法老一套,扛著一袋米反復上下樓難道你們這群家伙不嫌累么?」

柳東黎嗤笑著,環顧著四周:「看來,你還真是准備了一個好地方啊,是哪位好心人幫你在丹波內圈置下了這么大的產業?」

「商業機密。」

神城未來輕聲問:「為什么還站在原地呢,柳東黎,難道你還在等著什么嗎?換做以前的話,早已經沖過來斬了我的項上人頭了吧?」

柳東黎無所謂的笑了:「就你一個?提不起精神啊。你背後的大人物又在哪里?還是說,你覺得自己長大了,要脫離父母的懷抱,迫不及待的展翅翱翔?」

「愈使不在這里,它還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使命。」

神城未來緩緩搖頭,眼神變得玩味起來:「為何這么執著於它呢,柳東黎?你難道不是沖著我來的么?

我了解你,柳東黎,倘若你想要殺我的話,就不會廢話這么多,可這么長時間的等待又是為什么?

拯救丹波內圈的希望難道不是近在眼前么?只要殺了我就好……還是說,你另有目的?」

他停頓了一下,露出了嘲弄的笑容:「柳東黎,你真的有你說的那么冠冕堂皇么?你回到這里,究竟是為了丹波內圈,還是為了你自己?」

「問題。」

沉默里,柳東黎彈了彈指尖的煙灰,輕聲嘆息:「你的問題太多了,我竟然不知道先回答哪個比較好。」

「那就不必回答了,你在那邊,我在這里,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

在周圍的哀鳴和呻吟聲中,神城未來緩緩展開雙手,輕聲宣告:「來,殺了我,或者我殺了你——」

伴隨著他的話語,凄厲的尖叫聲迸發。

在柳東黎兩側,垂簾之後那些畸形的肉體在瞬間爆裂,鋒銳的足肢撕裂了朽壞的皮膚,精心調制的畸變種從容器之中分娩,急不可耐撕裂了眼前的破布,撲向了近在咫尺的血食。

無需鏡界的輔助,此處早已經變成了牧場主的齋戒圈。

現在,在漫長的培育之後,祂的孩子們降臨在這一片動亂的大地之上!

「有那么一瞬間。」

柳東黎嘴角吐出煙霧,輕聲笑了起來:「我還以為你要跟我講道理……」

漆黑的雨衣之下,兩道冰冷的鐵光劃出,被握在了雙手之中。

深吸了一口氣,嘴角的煙卷亮起一縷熾熱的光。

正在那一瞬,鐵光自空氣中交錯,將那些扭曲的肢體和怪物輕而易舉的斬裂,腥臭的血液噴灑而出。

難以形容那一瞬間站在那里的究竟是人,還是無形的鬼魅,或者……更加恐怖和猙獰的東西。

柳東黎向前,踏著粘稠的黑血。

在雨衣的籠罩下,看不清那張面孔,只有煙卷明滅的光芒在空氣中浮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