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你一生的故事(1 / 2)

天啟預報 風月 3135 字 2020-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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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長沉睡像是永無止境。

可在昏沉和昏沉的間隙,槐詩卻被來自身旁的聲音驚醒,睜開眼睛,看到了破碎的天花板。

是在哪一處已經廢棄的神殿里。

透過坍塌的屋頂,便能看到閃耀的群星,絲毫不像是身在遙遠的太空,仿佛還置身於現境的某處。

在他身旁,篝火正在旺盛的燃燒著,暖意洋洋。

槐詩試著活動了一下身體,緊接著,卻感覺到深入骨髓的各處劇痛,難以動彈,甚至連半截身體都沒有感覺了……

麻了。

因為有一條比摩托還大的哈士奇,半截屁股壓在他的胸口,正烤著火,睡的天昏地暗,鼾聲震天。

鼻涕泡吹的碩大,口水在地上都積蓄了一大灘。

睡夢里,尾巴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掃著他的臉,令槐詩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掀起的把狗尾巴連帶著那半截屁股推到一邊去。

終於能夠輕松呼吸了。

再晚醒一會兒怕不是要截肢了。

槐詩倒吸著冷氣,忍痛撐起身體,倚靠在牆上,看向四周。

空曠的神殿還未曾整理,神明的塑像已經盪然無存。

只有在門口的方向傳來了談話的聲音。

是伊茲和另一個人。

這位美洲的貴血再沒有抽雪茄,而是站在台階下面,低著頭,像是聆聽著訓誡和教導那樣。

「……請替我轉告瑪瑪基里亞。」

那個背對著槐詩的身影伸手,從他的手里接過了小小的盒子:「感謝她的預見與關懷,只可惜我無以回報。」

「我會的。」

伊茲鄭重頷首,察覺到槐詩看來的目光,便微微一笑,向著面前的神明撫胸行禮:「那么,在下就不再多加打擾了。」

「啊?這就走了么?不多坐一會兒?稍等一下……」

巴德爾魔術一樣從空氣里抽出了一個巨大的壇子,放進了伊茲的懷里:「難得來一趟,帶點蜂蜜酒回去吧,我前幾天才新鮮釀的,放在你們那個叫……冰箱的東西里,應該可以保存很久。

不過過期之後就不要喝了,倒了吧,會拉肚子的。」

「呃……」

伊茲抱著酒壇子,表情抽搐了一下,頷首:「請,容許我告退。」

「好的。」巴德爾頷首。

可伊茲還站在原地沒走,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樣,看到巴德爾毫無反應之後,便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對了,差點忘了你們覲見的流程。」

巴德爾抬起手,一拍腦門,終於想了起來,直接伸手在酒壇子里沾了沾之後,灑了兩滴在伊茲的腦門上。

「遠方的旅人啊,我賜福與你,祝你……祝你……」

他想了半天,認真的說:「祝你家的好酒多到喝不完吧。」

看上去十足隨便,但實際上萬分真誠的賜福就這么搞定了。

伊茲的神情復雜的難以言喻,就從沒見過這么實誠的祝福,而且……他也用不著祝福啊,傳承貴血的上族想要醉死可太簡單了,哪里會有喝不到酒的時候?

可畢竟是神祗的祝願和賜福,覲見的憑證,作為使者,哪里有他挑來挑去余地呢。

只希望瑪瑪基里亞能喝的慣這罐子蜂蜜酒吧。

就這樣,來自美洲的伊茲抱著巴德爾贈送的伴手禮,後退了幾步,苦笑著轉身離去。

而在神殿前面,那個映照在輝光中的身影終於回頭看了過來。

微笑著。

神聖又庄嚴,只可惜范圍並不包括頭頂上那一頂金色莫西干頭發……看上去就分外出戲。

讓槐詩忍不住想要給他拽下來。

「你就不能換個發型么?」槐詩癱在牆上,無奈吐槽。

「生來就是這樣,我也沒有辦法,習慣了。」

巴德爾聳肩,回到他旁邊,盤腿坐下來,打開旁邊水缸的蓋子,自己滿滿的倒了一大杯的蜂蜜酒,還給槐詩也塞了一杯。

仰頭,一飲而盡之後,就像是肥宅喝了快樂水一樣,滿足的長出了一口氣:「真好啊,沒想到還能再喝到蜂蜜酒,現在的世界萬歲!天文會萬歲!」

槐詩的表情頓時也抽搐了起來,這貨究竟是光明之神還是哪里來的死宅啊。

「喂,你好歹拿出一點作為神明的派頭出來好嗎?」

「可我本來就是最不像神的那個啊。」

巴德爾尷尬撓頭,「豈止不像神,連個維京人都不像。以前沒少因為這個被我爹說,這樣下去的話,凡人很難會敬畏我啊之類的。

不過,要我說,敬畏不敬畏都沒有關系,大家能一起喝酒吃肉才是最好的。」

「有道理。」槐詩點頭。

喝酒吃肉才是最要緊的。

「對吧?」巴德爾愉快的笑了起來,「干杯!」

卡啪。

清脆的聲音響起。

不是從碰杯的地方,而是從巴德爾越發虛幻的軀殼中。

槐詩動作停頓。

察覺到了不對……

巴德爾漸漸窘迫,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視線:「哎呀,這么快就要來了嗎?比原本預計的快了好多……」

卡啪。

又是一聲清脆的聲音。

他低下頭,看到胸前的裂隙。

在他的體內,那一道殘缺的日輪緩緩運轉著,散發出越來越熾盛的輝光。好像正在……生長?

相較槐詩之間所看到的,『一半』,已經恢復到了『三分之二』的程度,而且恢復的速度好像還在加快!

明明應該是好事才對,可槐詩卻從巴德爾的臉上看到了絲絲縷縷的不安和抗拒。

忽然之間,他體會到了一種微妙的失重搖晃感。

就好像……置身於開始加速的列車上一樣。

「怎么回事兒?」槐詩皺起眉頭。

「看來只靠阿洞,是鎖不住那一部分『我』的啊。」

巴德爾無奈的搖頭。

在槐詩身旁,沉睡的破狗緩緩的翻了個身,毛發中不斷有絲絲縷縷的亮光析出,向著巴德爾飄去。

那是屬於光明王的力量。

本應該早就回歸於祂的力量。

「這個,如你所見……好像咱們快要掉到現境去啦。」

巴德爾尷尬的笑了一下:「抱歉,我有點控制不住了。」

無法抗拒,這一份來自現境的吸引力!

隨著巴德爾的逐漸恢復,神髓之柱的引力也開始漸漸增強,拉扯著他的存在,吸引著他回歸。

這是來自天命的束縛,不論是巴德爾還是普布留斯都一樣。

哪怕普布留斯已經死亡,可他的造神秘儀卻已經成功了。

逝去的神明迎來復活。

倘若不及早控制的話,在引力的拉扯之下,赫利俄斯將再度從停滯狀態恢復運行,開始無止境的加速,以本身的質量和神明之座,引發對現境和三大封鎖的巨大沖擊。

正因如此,巴德爾才會讓槐詩以神魂加持的芬里爾吞吃烈日,而不是殺死之後讓它回歸己身。

只可惜,芬里爾的神跡刻印也無法拖延太久。

「沒想到,有一天會因為墜落而亡啊……倒也同神明高高在上的樣子相配。」

巴德爾自嘲的嘆息:「原本還打算蒙混過關,想要回家看看呢。可惜,家太遠了。」

他說:「來不及了。」

「等等,巴德爾!」

槐詩下意識的伸手抓住了他的肩膀,生怕他就這么消失:「等一下,未必沒有解決的辦法……」

「不,我只是忽然想明白了而已。」

巴德爾平靜的笑了起來,告訴眼前的朋友:「我的家已經不在那個地方了,槐詩,我的家已經沒有了。」

這個世界,就已經沒有他的家了。

從數百年前開始……

槐詩陷入沉默,無言以對。

也找不到什么話,去安慰他。

「哈哈,不要這么沮喪嘛。「

巴德爾拍了拍他的肩膀,「反正就算不回家也沒有關系……其實,在之前的時候,我曾經在赫利俄斯的放映室里看過一個小片子。」

他回憶著那些記憶中的殘影,出神的說道:「是說在海上,有一個孤獨的老頭兒住在很高有很多層的房子里,生活平靜又安寧。

但海水每年會往上漲,所以他必須要向更上層修房……時間一長,所有的房子堆積在一起,就會像是積木一樣。

等海水漲上來,曾經的居所就被淹沒了,連帶著過去的家具,曾經的回憶、照片一起。

等到有一天他驀然回首的時候,水下是已經被淹沒和遺忘了的龐大城市……他就明白,過去的一切都將消失在海中。」

「所以,我覺得這一次能住在船上是好事兒。」

巴德爾釋然的聳肩,「至少不用再去想海里的老房子了,對吧?」

「……」槐詩沒有說話。

可寂靜里,失重的搖晃感再次加強了。

赫利俄斯開始加速了。

「看來,我得走了,槐詩。」

巴德爾伸手,從口袋里捧出了一只嚶嚶鳴叫的小白鼠,放進槐詩的懷里,「最後幫我一個忙,替我照顧好它吧。

魚丸很喜歡你,你們一定可以合得來。」

槐詩張口想要說話,可是昏沉的感覺卻越發的強烈了,來自神酒之中的力量浸透了靈魂,彌補著他的損傷,卻令他的意識再度開始昏沉。

酒杯從他的手中落下。

他用力的撐起眼睛,想要看清眼前的輪廓:「等一下,我……」

「總要說再見的,槐詩。」巴德爾回頭望著他,擺手,「就當我出了一個遠門吧,不必相送,那里不是你應該去的地方。」

他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卻沒有回頭,只是輕聲道別。

「你要歸去人世之間,槐詩。」他說,「去你的所愛的人身邊。不要叫他們死。要叫他們都能活。」

再然後,黑暗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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