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8章(1 / 2)

陳皮皮的斗爭 流域風 4686 字 2020-12-23

陳皮皮神清氣爽躊躇滿志地回到家里,一進門就看見齊齊的媽媽胡玫,屋里還坐了一個自己不認識的中年男人,戴了副眼鏡,正笑著和媽媽說話。程小月似乎很開心,笑眯眯地坐在胡玫的身邊,邊聽邊不時的點頭。

看陳皮皮進來,介紹說:「皮皮,這是葉叔叔,快叫叔叔。」

陳皮皮狐疑地看了一眼胡玫,想:她來我家是為什么?難道是齊齊露了什么馬腳?看他們的表情卻也不太像。這個男人又是什么來頭?來我家又是為了什么?

程小月看陳皮皮眼珠兒亂轉,卻沒有叫人的意思。瞪了他一眼,尷尬地對著男人笑了笑,說:「我兒子,對不起,給我慣壞了,一點也不懂禮貌!」

男人對著陳皮皮友好地笑了笑,說:「哦!這就是皮皮啊?長得這么帥的!一定迷倒過不少小女生吧?哈哈!」

陳皮皮心想:這個人很會拍馬屁的,一見我就大拍我的馬屁,一定有所圖謀!要知道拍馬屁的目的是為了騎馬,我倒要小心應付,免得被他騎了!臉上卻若無其事,打了個哈哈,說:「你也很帥,快趕上我了。」

胡玫被他的回答逗樂了,說:「哈!皮皮真有自信啊。看來以後你媽媽有的頭痛了。」

程小月一時沒聽明白,疑問地看著胡玫。胡玫笑著說:「將來皮皮身後跟了一大群的女孩子,你挑兒媳婦挑得頭痛嘛!」

程小月聽得啞然失笑,打趣說:「真要我來挑,我就挑你家的齊齊!你肯不肯的?」

胡玫笑著說:「你眼光真差,挑了個專會氣人的!」

轉頭問陳皮皮:「帥哥兒,把我們家齊齊給你做媳婦兒,你樂意不樂意啊!」

陳皮皮心底里尋思:你要試探我嗎?我可不上你的當!把眼睛一翻,說:「不要,她打人下手太狠。阿姨溫柔賢惠貌美如花,讓我選我就選阿姨。嘿嘿嘿嘿。」

程小月皺了眉罵:「皮皮!不許沒大沒小。」

胡玫倒笑得花枝亂顫,說:「皮皮你也和你媽媽一樣沒眼光的,選了個老太婆,還是挖的你鍾叔叔的牆角兒。」

幾人一起笑起來。陳皮皮笑得天真無邪,心里卻在想:你要是知道我和齊齊的事兒,恐怕就不會笑得這么開心了吧!我沒眼光嗎?我可知道你給人含雞巴的技術高明的很!比起齊齊來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看著胡玫鮮紅濕潤的嘴唇,又想:我要是給她含住,恐怕立刻落花流水,稀里嘩啦,大叫救命了!

又聊了一會兒,男人起身告辭,程小月和胡玫起身去送。陳皮皮坐在沙發上沒動,等男人一走,就聽見胡玫在門口跟程小月說:「不錯吧!這個男人可是算極品了。不單人長得中看,家里條件也好。你可別再猶豫了!」

程小月心虛地看了看身後的陳皮皮,小聲對胡玫說:「知道了知道了,我會考慮,你先回去吧!」

胡玫又在程小月耳邊嘀咕了幾句,程小月紅著臉推了她一把,說:「你說話真難聽,再這么說我可不理你了!」

胡玫哈哈一笑,告別回去。

程小月關了門回來,看見陳皮皮盯著自己,就把雙手一攤,說:「無可奉告。」

陳皮皮就目不轉睛地繼續盯著她,程小月走到東,他的眼珠跟到東,程小月走到西,他的眼珠就追到西。程小月給他看得渾身不自在,索性坐到了他的對面,說:「你想看嗎?我就給你看個夠。」

又過了幾分鍾,陳皮皮還是沒說話。程小月終於忍不住了,說:「我不會說的!你看到天亮我也不說。」

陳皮皮才陰陽怪氣地說:「胡阿姨什么時候做起媒婆了?自己家亂成了一鍋粥,卻還來我們家攪和!媽媽你真的想嫁人嗎?」

程小月似笑非笑地看著陳皮皮,說:「不行嗎?」

陳皮皮苦著臉說:「我不要做拖油瓶,你要是嫁人,我就離家出走,永遠不理你。」

陳皮皮離家出走倒是常事,只不過多半是給程小月拿了家伙追著離家的。而且是上午離家中午回來,中午離家晚上回來,晚上離家還是晚上回來!這次主動說出離家出走這句話,那是開天辟地第一遭!

程小月若無其事,使勁兒嗅了嗅空氣,面露陶醉之色。說:「這味道真好聞!

不知是誰這么好,知道我喜歡聞醋的味道,就故意打翻了醋壇子來給我聞!哈哈!

我可要謝謝他了,也不知道打翻的是一罐醋呢?還是半罐醋?」

陳皮皮沒好氣地說:「是一缸。我可是說真的!我在此立地發誓,言出必行,你如果不給我個保證,我今天晚上就離家出走!」

程小月過去拉開了門,笑嘻嘻地對陳皮皮說:「是嗎?很好,很好!你是男子漢大豆腐,一言既出火車難追,我是一定不給你保證的,你是打算現在走呢?還是過個三天五天再走?」

陳皮皮沒想到媽媽會來這招兒,一時間騎虎難下。如果硬是賴在家里,只怕會被程小月笑掉大牙!沒奈何硬著頭皮站起來,到廚房拿了幾塊糕點,慢慢騰騰地往門外走。經過程小月身邊的時候,說:「你可不要拉我,我真走了!」

程小月說:「拜托!你快點兒,我待會兒還得看電視劇呢。今天演《蝸居》第十三,十四集,我可不能拉下。」

陳皮皮無可奈何,暗罵自己失算,耷拉了腦袋往樓下走。剛到樓梯拐角,聽見程小月叫:「皮皮皮皮!」

陳皮皮心里大喜,想:哈哈,媽媽終於還是舍不得了!我可不能隨便就回去,一定要她求了又求才肯回家。

裝作很不情願的樣子回過頭來看,卻見程小月笑盈盈地依在門邊,說:「你要是出走完了,順便給我買幾串兒烤羊肉回來作宵夜。好些日子沒吃,還真有點饞了!」

陳皮皮大失所望,翻著白眼兒歪著頭瞄了程小月一眼,怪聲怪氣地對她說:「你老人家慢慢等,我去借個烤爐來,把自己烤熟了來給你吃!請問您想吃哪種口味兒的?要不要椒鹽?」

程小月把手背托腮想了一下,說:「中辣恐怕吃了會上火,我要微辣的。」

陳皮皮恨得直咬牙:「我會給你做一個「麻辣陳皮皮」來,不過你可得耐心地等著,我這么大的塊頭,一時半會兒也烤不熟。」

下了樓一時也不知去哪里,望了望齊齊家亮著燈的窗戶,想:要是現在去找齊齊,胡玫阿姨多半會懷疑我居心叵測有所圖謀!萬一從此警惕起來,對我是大大的不利。要去找於敏,自己又是剛剛從那里回來,料想她也不會給自己好臉色。

媽媽真要是想嫁人,自己只怕是攔不住的。如果堅決抵抗,多半會給程小月打得落花流水屁滾尿流。但是要自己心甘情願地贊成媽媽再婚,那當然是一千一萬個不肯。心里一陣焦躁:他媽的剛才那個四眼田雞是什么來頭?哄得媽媽眉開眼笑動了凡心!自己剛才怎么不去陽台上丟一個花盆下去砸死他?

在他心里,對媽媽的依賴其實極深,自小沒有了父親,陳皮皮既把程小月當成了媽媽、朋友,又把她當成了父親來看待。程小月對於他而言,其實就是他整個世界。如今程小月突然承認了有嫁人的念頭,對他來說實在是個很大的沖擊。

惶惶然就猶如大廈之欲傾,天地之將覆。

陳皮皮走在馬路一邊,耷拉著腦袋,腳下踢著一個空易拉罐。踢足球練就的腳法此時顯露出來,十幾分鍾的路程里,易拉罐始終沒有離開過他兩腳的控制。

可惜的是他此時根本沒有心情來炫耀自己。

轉過街角,一陣悠揚的樂聲遠遠傳來,低沉蕭瑟,宛若秋風乍起卷過殘枝,夜靜人稀雨打芭蕉,說不出的凄苦悲涼。陳皮皮聽的入了神,不由自主地順著樂聲走去。拐過一排樓房,穿過後面的小路,是一塊不大的綠化園區,冬青盡頭的石椅上,背對著他坐了一人,石椅不遠稀稀疏疏地站著一些人,顯然也是給樂聲吸引來的。

陳皮皮走過去看,石椅上坐著的是個年輕女子,黑衣長裙,長發隨意地挽在腦後,發梢向上再自由地散落下來,如同蘭草般彎垂。露著一段白白的細長脖頸,消瘦的身體包裹在黑衣之中,似乎和夜色溶為了一體。

沒有一個人說話,都靜靜地站在那里傾聽,陳皮皮走近了石椅,看到女人吹的是一根黑色長蕭,十指瑩白如玉,修長若蔥。切換按捺之間靈巧從容,沒有半點猶豫停頓。似乎這首曲子她已經吹過了千遍萬遍,早已爛熟於心。

曲子越到後來越是悲涼,一會兒像是一對戀人訣別時依依不舍,一會兒又像是親人分離前嗚咽叮嚀。陳皮皮雖然生長在單親家庭,但是給程小月照顧的細致周到,也沒受過什么苦難。盡管生性頑劣,挨了無數打罵,卻從來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傷心,但聽著聽著,一股悲哀卻漸漸涌上心頭,他本來已經走到了石椅旁邊,此時卻停下了腳步,呆在原地,怔怔地發起愣來。

如果爸爸沒死,媽媽自然也就不會要再嫁人!現在我們一家過得一定和和美美,我從小就受過許多孩子欺負,給人打了,也不敢講給媽媽聽,怕她知道了傷心!打不過別人,也咬了牙和對方周旋,只求叫人覺得自己難纏,下次不敢再輕易欺負自己。有時候被人打的鼻青臉腫,回到家里還要給媽媽撒謊,說自己把別人欺負得如何悲慘。如果有爸爸在,大可以像別人家的小孩一樣,哭著回家去告狀,叫爸爸出來和人理論,自己去躲進媽媽懷里要她安撫!

陳皮皮越想越是傷心,眼淚一下子奪眶而出,淚滴順著臉龐滑落,滴在腳下的草地上。

曲調最後漸漸舒緩,慢慢地直到消失,一曲終了,眾人還站在那里不肯離開,等著女人再吹。一個靠在垃圾車邊像是環衛工人的老頭兒提起了掃把,說:「大家散了吧,今天她不會再吹了。」

就有人問:「你怎么知道?說不定她還會再來上一首呢!」

老頭兒說:「我在這里掃地掃了七年了,也看她在這里吹了七年,從來沒見過她一晚上會吹第二首曲子的。」

一個女人的聲音說:「哎呀!你看那個孩子在哭呢!這算是遇到知音了吧!」

又有一個女人接話,說:「這首曲子實在悲傷,我聽了都想哭呢!」

吹蕭的女人聽了大家的談論,卻不回話。扭頭看了陳皮皮一眼,見他淚流滿面,眼里閃過一絲柔情,拍了拍空著的一邊石椅,對陳皮皮說,「你來坐吧,干什么哭得那么傷心?給你爸爸打了嗎?」

陳皮皮坐到了她旁邊,鼻中聞到了一縷清香,淡得似有若無。看那女人的臉,眉目如畫,清秀可人,只是蒼白得有些過分,仿佛皮膚下面沒有血液一樣。陳皮皮看著女人突然覺得十分面熟,似乎在哪里見過,但是仔細回想,並沒有一絲印象,肯定以前是沒有見過的。只覺得她面目和藹,親切異常,自己也就沒有了隱瞞的意思,直接說:「我沒有爸爸了,要是他還能打我的話,我反而會很高興了!」

女人「啊」了一聲,伸手替陳皮皮擦臉上的淚痕,說:「對不起,我不知道!」

眼里露出歉疚之色。陳皮皮忽然有些不忍,說:「沒關系,我爸爸死得很早,我也記不得他的樣子了,只知道他是開飛機的。」

女人點點頭,說:「哦!那你爸爸一定很厲害,能開飛機的可沒有幾個人!」

陳皮皮一陣驕傲,心里想:沒錯,我爸爸是飛行員,那是很了不起的,我是飛行員的兒子,也要比別人厲害一些。

周圍的人終於慢慢散去,四下寂靜無聲。陳皮皮望著女人的手,說:「你吹得可真好!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這樣的音樂,為什么你的手這么靈巧?」

女人輕輕一笑,說:「是嗎?」

抬頭望著夜空,雙手摩挲著長蕭,神情有些落寞:「我知道有一個人,吹這首曲子更好聽!我和他比起來簡直差了十萬八千里。這首曲子,就是他教給我的!」

陳皮皮萬分驚異:「還有比你吹得更好的人?」

女人目光如水,顯露出幾分溫柔:「這首曲子,就是他寫的。」

陳皮皮說:「哦!原來你是他的學生!是他教你吹蕭的啊!你這蕭好奇怪,怎么是黑色的?」

女人將蕭抱在了懷里:「我這支蕭可是精鋼的!我給它起了個名字,叫「聚鐵九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