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再次回來,發現他不只是嘴上說說而已,非常感動,手把手教了他很多。
有一天陸欣跟衛清從後山回來,哭成了兩只花貓,跟著他們出去的護衛犬沒回來,他們說狗被捕獸夾困住了。
他帶上醫療箱跟著去後山幫忙把狗救出來,狗的後腿血流不止,躺在地上無法走動。
那是他第一次體會到拯救一個生命的感覺。
護衛犬腿上綁了綳帶,沒多久再次生龍活虎地跑起來,跟他們上山下水。
後來他開始用水果樹葉食物各種東西,練手開刀、縫合、打結。衛清跟陸欣漫山遍野的亂竄,他自己在書房里看書做練習,滿懷期待地等小姑再次回來,教他更多東西。
那是他人生中的歡樂頌,最輕快高昂的篇章,一切都是彩色明亮的,一切都像風吹落榕花一樣溫柔。
而摔下那個深坑之後再次醒來,他被割裂成了兩半。
隔著一層灰色的毛玻璃,站在一片混沌的世界里,眺望玻璃那頭。
他能看到一切,但感覺不到了。
小姑在電話里哽咽著,說很快就回來帶他走,帶他去接受最好的治療。那頭的爆炸聲震天響,通話中斷了。
她再也沒回來。
他覺得挫敗。
無論是之後衛清和陸欣看他的神情,還是所有的一切,都讓他覺得挫敗。
他想證明自己有感情,他能看到玻璃那邊的一切色彩,他的感情強烈到能跟生命相比。
他把衛清的頭按進水池,感覺到生命在手下一點一點逝去,就像一串串劇烈浮上來又破碎的起泡。
這就是生命的重量,這就是他所能體會的感情。
他們感覺不到嗎?
柔軟的觸感碰到他的臉。
衛懷行低頭,看到黎雨濃墨重彩的一張臉。
她說:「我們不在一起,肯定有人會死。」
「你猜那個人會是誰?我、衛清、陸欣,」她的手指滑倒他的喉結,「還是你?」
衛懷行的喉結滾了一下。
黎雨靠近他,聲音很輕很低,像明月照海面上傳來的蠱惑。
「接過吻嗎?」
衛懷行沒說話,他陷進黎雨那雙煙灰色的眼睛里,好像陷入了一個色彩斑斕的漩渦中,到處都是艷麗的色塊,看得人頭暈目眩。
面對著一副他看不懂的畫,除了安靜坐著,他別無他法。
她貼上來的熱度,身上的味道。探進來的舌頭,若有若無舔著他的唇瓣和舌尖。
衛懷行閉了一下眼睛。
她的觸感離開了。
「現在是我可憐你,明白嗎?」她說。
「唔——」
她的背猛地撞在櫃門上,衛懷行一手掐住她的脖子,膝蓋頂進她兩腿間。
黎雨聞到他身上的味道,褪去那層木香的偽裝,他聞起來簡直跟四合院里那間停屍房一樣,冰冷陰森,好像被凍層覆蓋的一具腐爛屍體。
怪不得她一開始就對衛懷行不感興趣,同類相斥。
「我現在覺得應該殺了你。」他說。
黎雨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那就安靜點,別被人發現了。
他們對視了片刻,衛懷行的頭低下去,靠在她耳邊,聲音很輕,好像覺得很挫敗。
「但我不殺人。」他說。
他本來該救人,只是他感覺不到憐憫了。
黎雨的手掌貼在他胸口,感覺到他平穩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好像永遠也不會被外界打亂節奏。
她往下滑,隔著一層襯衫,摸到他的腹部,感覺到他綳緊的肌肉。
黎雨忍不住笑起來,她總算理解衛清跟陸欣對他那種過度的保護欲是什么了,那不是什么對他的保護,而是為了把他跟其他人隔開的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