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陳年舊事(1 / 2)

盛世欲風錄 金銀妖瞳 7810 字 2020-12-24

cbd 黃金位置,「仁昌集團」的最高層,曾經屬於高娜的辦公室里,沈天廣正坐在窗前,欣賞著窗外紛飛的雪景。從昨天夜里開始,伴隨著南下的冷空氣,兩江市就下起了數年來最大的一場雪。對於這座南方的城市來說,往年基本也會下一兩場雪,但是一般來說下得都不大,雪也很難積得起來。可是今年的這一場雪跟往年不同,漫天的雪花飛舞著,將整個城市籠罩在一片銀裝素裹之中。遠處隱約可見一些孩子,正穿得嚴嚴實實地在雪地上撒著歡,對南方的孩子來說,這種雪太難得了。

在這個嚴寒的清晨,站在兩江市的制高點上,看著自己腳下的這座龐大無比的城市,沈天廣的心里涌起了一股熱流,仿佛他就是這個城市的主人一般,正在俯瞰著他腳下的芸芸眾生。

這段時日里,高娜基於對沈天廣的信任,將集團管理的大權都交給了他,自己甘心退居幕後。沈天廣授意林家偉、潘雯冰等人暗地里在仁昌集團里大力整頓,將忠於許氏家族的眾多老臣子一一打壓下去,如今,集團的各個要害部門,都已經換成了他這一派的人馬管理。而昨天許震突然死去,失去了兒子的高娜此刻已經處於崩潰邊緣,而許雪更是無暇顧及集團的經營,可以說,仁昌集團已經完完全全地落入了他沈天廣的手掌之中了!

仔細地端詳著手里的92式手槍良久,沈天廣把它鎖進了辦公桌的抽屜里,槍,對他來說,槍並不重要,雖然就在昨天晚上,他剛剛用這把手槍轟爛了這座城市的頭號官員楊官清的腦袋,甚至連「人民聖殿」的邪術都沒有動用。

作為聖殿的聖父,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人民聖殿」所謂的邪術,只不過是用類似催眠術的技法去蠱惑人的心靈,再加上葯物的催化,從而達成對人的精神控制。只不過這種邪術也跟任何催眠術一樣,並非可以肆意而為的魔法。

很多人對催眠都有一個很大的誤解,以為催眠可以完全控制被催眠的對象,從而可以隨意指使被催眠者去做任何事。精通催眠的沈天廣當然知道這是荒謬的,作為催眠者,他能做的只是進入對象的心靈世界,去誘導對方的潛意識。所以被他所控制的那些人,他們所做的事情本質上是他自己願意去做的,沈天廣永遠也無法讓僅靠催眠,就讓被催眠對象做出違背他自身意願的事情。

但他卻可以改造被催眠者的精神世界,但這種改造也必須在對象原本的心理基礎上。比如說他控制林家偉,利用的就是他對老婆許雪多年來踩在他頭上的不滿,當林家偉加入他門下之後,沈天廣用催眠將林家偉內心深處所有的陰暗面都挖掘了出來,給他種下了除掉許雪,取而代之成為仁昌集團領袖這樣的一顆種子,使得林家偉心甘情願地為他賣命。對何翼,對老丁,則是利用了他們對任江海奪妻之恨的仇恨,對劉浩,則是利用了他對金錢和權力的貪婪……

而這種精神改造的效果好壞,又再很大程度取決於催眠者對催眠術的理解深淺,以及被催眠者的意志強弱。就拿那個老騷貨楊秀珠來說,在被林家偉和何翼伺候了那么多次之後,也不知道兩人對她用了多少催眠手段,偏偏就是難見效果,這個婆娘自我控制的意識太強了,林家偉和何翼最多只能使她對他們的雞巴更飢渴一些,卻完全達不到控制她精神的效果。就這點來說,沈天廣倒也沒辦法怪這兩個門徒辦事不力,因為他知道,邪術並非萬能的,就算是他自己親自出馬去蠱惑的高娜,花了這么多功夫,也只不過是用謊言和虛假的形象令她迷戀自己而已,遠遠不到隨心所欲地控制她的地步。

然而沈天廣卻深信,憑借著自己手下的聖殿組織,他完全可以一手跟雄霸兩江的「本土派」抗衡!楊官清的死就是明證!其實,在這個國家,要殺死一個官員,遠比你想象的要簡單啊……沈天廣在心里思忖著。

早年間在南美時,為了「人民聖殿」的發展,有時候他們也會跟一些當地官員起沖突,暗殺掉這么阻礙他們的官員自然是「聖殿」常做的事情,可是由於經常要跟武裝毒梟、軍火商打交道,那些南美的官員們警惕性很高,要暗殺成功絕不是簡單的事。

而相比之下,在這個國家殺掉一個官員就簡單多了,只要你能夠確實掌握他們的行蹤,幾乎每個官員都有一些他們不願意保鏢和隨從在場的場合的……哪怕是像楊官清這樣官居沿海大城市的市委書記,位高權重,跟情婦和秘書幽會時總不能大張旗鼓地安排安保工作吧?

也正是抓住了這一點,在從趙廉處得知楊官清昨晚會到尚品花園跟林潔相會之後,他沈天廣才果斷安排了這次行動,果然一擊中的,除掉了這個橫亘在他們面前的最大敵人。沈天廣甚至相信,別看這些高官平日里對平頭百姓是趾高氣揚,一副高高在上、不可觸碰的模樣,他們利用著民眾的服從心態,一而再再而三地踐踏著民眾做人的尊嚴,讓民眾對社會的種種不公熟視無睹,一心相信那些不公不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哪怕真的輪到自己遭遇不公,民眾也習慣於給這種不公設置一個容忍的底線,哪怕你已經一再踐踏到他們那根所謂的底線,可他們還會有更低更有忍耐力的底線……

也正是因為民眾的這種默默地忍受,讓這些官員們得到了一種錯覺:他們是安全的,他們從來不親手害人,一切都是手下的人犯的惡,哪怕忍無可忍的民眾終於拿起了屠刀,他們也只會把刀指向官員的手下,甚至有些孬種只敢拿著刀沖向幼兒園,對著那些手無寸鐵、毫無反抗能力的孩童去發泄他們的不滿。

長此以往,高官們相信,在這個國家,他們唯一需要害怕的是上頭那不時變換的大王旗,選錯了旗幟站隊,那才是最要命的,分分鍾會成為紀委約談的對象,至於群眾的憤怒嘛,那實在是很無足輕重的。也正因為如此,沈天廣發現,比起他在南美對付的那些官員,國內的這些官員的安全防范意識簡直淡薄得可憐,昨天晚上,哪怕他手里沒有槍,只要手里拿著一把刀,照樣可以輕易地干掉那三個人渣。

民眾們不願意相信,作惡的官員,除非他做到了這個國家為數不多的國字頭領導,要不然只要有心,你手里的刀完全是可以取下他們的狗命的,而沈天廣昨晚的行動,剛好完美地證明了這一點:看上去風光無限、不可一世的大城市市委書記,輕而易舉地就讓他斃於槍下。事實證明,市委書記同樣也只有一顆腦袋,而且也絕對並不比其他人更贏,一槍下去,同樣也是會像個西瓜一樣爆掉的。

收回思緒,沈天廣將目光轉移到辦公室一旁的牆上,在那里掛著一幅巨幅的半身人像,那是「仁昌集團」的創始人,也就是高娜的丈夫、許震和許雪的父親:許仁昌的遺像。可以看得出來,高娜對這個亡夫還是很有感情的,在他死去這么多年之後,依舊將他的遺像留在辦公室里,即便是在她跟沈天廣有了肉體關系之後也沒有將這畫像撤掉。

沈天廣緩步走到那副畫像跟前,看著圖像上的人,嘴角浮現一股冷冷的笑意。

「老同學啊……」沈天廣喃喃說道,「你可知道,當我回到兩江時,知道你已經死了,我有多傷心嗎?」

眼前這個死去多年的男人,此刻自然已經沒法回答他了,沈天廣繼續說道:「當年我們可是同桌的好友啊,你啊,你這家伙從小就不喜歡讀書,每次作業都是借我的去抄,你還記得嗎?」他也有過天真的童年啊,他嘴角的笑居然有了些暖意,哪怕現如今,他沈天廣已經占有了許仁昌的遺孀、占有了他留下來的仁昌集團,更已經將他的兒子殺掉……

「許仁昌啊許仁昌,你如果泉下有知,知不知道,我不僅要占有你的一切,還要毀掉你在這世界上的全部遺產?你兒子……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該輪到你的女兒,你的老婆,還有……你的仁昌集團……」沈天廣喃喃自語道,眼下,他已經征服了這個男人留下的一切,他的手里,掌握著無數人的命運,掌握著無窮無盡的能量。

畫像上許仁昌炯炯有神的雙眼凝神著他,永遠帶著笑的臉似乎卻是在嘲笑著他,嘲笑著他的狂妄自大,嘲笑著他的不自量力。

「老朋友啊,你不用笑我。我比你還更清楚我自己……」從牆上的圖像那里收回目光,沈天廣再次望向了窗外。

「看,多么純潔,多么美麗。」沈天廣仰起頭,張開雙臂做出擁抱天空的動作,「這些美麗的雪花啊,它們會洗去空氣中的塵埃,凈化這個骯臟的世界。只要想通了這一點,你又何必去畏懼那一點點的寒冷?」

思緒飛轉著,沈天廣猛地打開了身前的一扇拉窗,寒風立刻卷著雪花傾涌而入,沈天廣迎著雪花和寒風,仰天發出了一陣瘋狂的大笑:「快來吧!大風!快來吧!暴雪!殺掉世上那些卑鄙的螻蟻!全部!殺光!」

漫天飛雪之中,沈天廣的思緒飄回到了四十多年前,那一天,同樣也是一個飛雪連天的日子,那時候的沈天廣,名字還叫做沈財榮,還是一個不滿十歲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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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財榮的父親,是兩江醫科大學葯理系的系主任,教授,四十多歲年紀,而她的母親則要年輕得多,才剛剛三十出頭。母親是兩江市偏遠郊區的團結村人,在一次帶著家人前往兩江市求醫的時候,偶遇了他的父親。

可能是命運奇妙的安排,年齡懸殊、身份不同的兩個人竟然就這樣擦出了火花,他的父親母親很快就喜結連理,並在一年之後就有了愛情的結晶,也就是他。

他父親無比地寵愛這個年紀比自己小十多歲的小妻子,甚至同意讓他的外公給他起名,所以才有了沈財榮這個俗氣的名字。

幼年時代的沈財榮是幸福的,父母相親相愛,家庭幸福和睦,父親是大學教授,母親也很快在一個國營商店里做起了售貨員,在那個大家都一窮二白的年代,他家的生活雖不富裕,但是至少是其樂融融。

他家的鄰居住的是一戶姓許的人家,許家有一個兒子,剛好跟沈財榮同歲,名字叫做許仁昌。兩人既是鄰居,自然從小就成了好朋友,一起玩耍,後來上學之後又一起成了同學。許仁昌的父親是退伍兵,在那個年頭是非常令人羨慕的家庭。

沈財榮記得,自己的厄運大約是從他七歲那年開始的,那一年的六月一號晚上,收音機里突然傳來最高領袖對京城大學生在京大校園里貼大字報的贊許,很快的,一場轟轟烈烈的紅色運動席卷了全國,兩江市最為南方重鎮,自然也是這場運動的中心之一。幾天之後,一個叫做「工作組」的組織進駐了兩江醫科大學,開始掌管學校,包括他父親在內的全部原任校領導被「工作組」取代,工作組進校之後,學校停課,用全部時間搞運動,也就是開會、貼大字報以及學習最高領袖著作和語錄。也就是從那時候開始,他的父親多次被人強行拉到公審大會上批判,學校的老師和負責人都成了被「揭發」的物件。學生對老師,先是直呼其名,進而咒罵喝斥。整個學校貼滿了大字報攻擊學校原領導人教師,幾乎每個老師都被大字報攻擊。沈財榮還記得,原來的老校長,一個須發皆白、總是和藹可親地將幾顆糖果塞在他手里的七旬老人,在一次被帶上高帽游街、任全校學生往自己身上吐痰並拳打腳踢之後,在那天夜里,從學校的教工樓上一躍而下……

第二天,沈財榮下樓時,清清楚楚地看到老人白發飄飄的腦袋在自己面前摔得跟個碎裂的西瓜一樣,血和腦漿濺了一地,在雪白的雪地上,好紅,好紅。

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他的父親,卻一次次地頂過了批斗,可惜在那個瘋狂的年代,像他父親這樣的人注定了只能有一個下場。在學校的老領導一個個被斗死之後,終於也輪到了他的父親。那些父親往日里的學生們,挖空了心思給父親羅織了一條條足以讓他萬劫不復的罪狀,其中有一條,是參與由前校領導所組成的「搞軍事政變的反革命活動」特務組織,在當時,沒有人敢質疑,沒有人能辯解。

而他的第二條罪狀「反對最高領袖」則更是匪夷所思。證據之一是,前一年兩江市發生過一場地震,當時為學生的安全,學校告訴學生,若地震發生,要趕快離開教室。有學生問是不是要把教室里掛的最高領袖畫像帶出來,而當時父親未正面回答這個問題,沒有說要也沒有說不要。

類似這樣荒誕的「罪名」還有很多。總之,父親成為了學生們批斗的中心。

那一天是沈財榮畢生難忘的一天,那是一個嚴冬臘月,母親一大早就把他送到了鄰居許仁昌家,因為今天,工作組將主持召開針對父親的不知道第幾次「揭發批判大會」。

批斗會就在學校的操場上舉行,沈財榮從許仁昌家的窗口望出去,可以清楚地看清那里發生的一切。

那一天全校師生員工紛紛涌來,聚集在台下。因為是以前校領導中僅存的大人物,學校的主要負責人之一,父親早就被扣上了所謂「黑幫頭子」的帽子,遭受了慘無人道的毆打。

當時躲在許仁昌家里遠遠看著的沈財榮清楚地記得,長在最前面的,是一個看上去只有十七八歲的女學生,她帶著一頂前面別著紅五角星的軍帽,一身軍裝,死命地踹著父親,嘴里不停地罵著:「狗惡霸,沈毒蛇,你他媽的聽著,你再敢騎在勞動人民頭上耀武揚威,我們抽你的狗筋,挖你的狗心,砍你的狗頭。你他媽的別妄想東山再起,我們要斷你的孫,絕你的種,砸你個稀巴爛!」

她罵一句,周圍的學生們就跟著和一句,每個人都熱情高漲著,他們都是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他們有一些是父親曾經的學生,有一些則跟父親素不相識,他們的嘴里吐著人世間最惡毒的話語,手里做著人世間最殘忍的事情,為的,是一個偉大光榮正確的人世間最崇高的理想。

帶頭的女生在眾人的應和下,那雙美麗的大眼睛里迸發著興奮和熱烈的火光,她解下了系在褲子上的腰帶,拿在手里揮舞著,用上頭那重重的銅扣子,死命地砸向了父親的腦袋……

經過兩三個小時的毆打和折磨,父親已經失去知覺,大小便失禁,倒在審判台的台階上。但是,那個女生依舊帶著一些學生對他進行毆打、辱罵、扔臟東西。當有人發現父親「已經快不行了」的時候,那個女生卻不慌不忙地讓群情激昂的其他學生將父親放在一輛手推車上,身體用大字報紙、竹掃帚、雨衣等雜物掩蓋起來。

一直到晚上七點多鍾,父親才讓他們給送到了附近的醫院。而此時,父親的屍體早已僵硬。那個帶頭的女生虎視眈眈地看著醫院的醫生,在這種情況下,醫生開出父親「參與武斗,死因不明」的死亡證明書。

未滿十歲的沈財榮幾乎是全程目睹了這一切,那個帶頭毆打他父親的女生額頭滿布汗珠、激情洋溢、慷慨激昂的樣子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里。

失去了父親,沈財榮在兩江市也待不下去了,他告別了好朋友許仁昌,由母親帶著,回到了母親的故鄉:團結村。

可是厄運並沒有就這樣放過沈財榮跟她的母親。回到了團結村只過了三年,他的外公外婆就先後去世,留下他們母子兩人,在村子里無依無靠地生活著。沈財榮一天天地長大,在學校里的成績也越來越好,成了村子里遠近聞名的高材生,加上天生英俊,惹來了許多女同學愛慕的目光。

在沈財榮上了高中之後,他隱隱約約地感覺到母親有一些不想他知道的秘密:村里有一個三十來歲的野郎中,年紀比他母親要小了幾歲,略微懂些葯理,靠給村里人看些小病為生。

有好幾次沈財榮因故從學校提早回家時,會看到那郎中慌慌張張地從自己家里出來。當時他還不是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直到他讀高三那一年,又是一個雨雪交加的日子,學校因為天氣原因而提前下課,他回到家里,卻看到一個令人驚訝萬分的場面:郎中那個五大三粗的老婆正站在他的家里,手里拿著他家里清理豬圈的大掃把,一下下地向母親身上打去,嘴里還罵著:「臭騷屄!死賤貨!敢勾引我男人!打死你!打死你!」

母親哭叫著用手遮住臉龐,躲閃著女人的抽打。女人怒火更甚,掃把更是雨點般地向母親的臉上落去:「你這臭婆娘臉都不要了,還護著干嘛?老娘打死你這臭婊子!」一邊說著,一邊將母親向屋外趕去:「臭婊子,出去!叫全村人都看看你這不要臉的騷模樣!」

母親被女人趕出了屋子,撒腿就往山上跑去,她想必是寧死也不願在村里人的面前受這種屈辱吧。女人扔下掃把,大踏步地從後面追著,兩人一前一後地就往雨雪交加的山上而去。

沈財榮大喊大叫著:「別打我媽媽!」追在女人的身後,跟著也上了山。

山勢陡峭,母親嬌小的身影在一邊白茫茫、雨蒙蒙中顯得那么小、那么縹緲,而女人則緊緊追在母親的身後,好幾次都差一點就抓到了她,可是母親都踉踉蹌蹌地躲了過去,依舊一步步地向山上而去。

就在距離山頂不遠的一個小斜坡處,沈財榮看到了令他心膽俱裂的一幕!母親搖搖晃晃地身體,在斜坡的一側走著走著,突然,斜坡那里傳來了一陣令人心悸的崩塌聲!母親的身子頓時一矮,然後隨著一聲長長的驚叫,整個人就消失在了漫天的白雪之中!

「媽媽!媽媽!」沈財榮大叫著,快速跑了過去,等到他終於走到那個小斜坡處的時候,只看到那個坡的一側全塌了下去,這里的土質本就比較疏松,這幾天的大雨更是將這里的土浸泡得異常松軟,在雨雪跟母親、女人兩人體重的重壓之下,終於發生了坍塌,而眼前則只剩下壁立萬仞的高崖,母親的身體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女人和沈財榮都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切,他們都知道,這座山崖的下面全是一片怪石嶙峋,無草無木,從這種高度摔下去,結果只能有一個……

「我……我……我沒有推她……」胖女人訥訥地說道,「她是……她是自己摔下去的……」

沈財榮看著胖女人,沒有說話,緩步走到她的跟前。胖女人警惕地看著這個身材高大的年輕人,把手舉了起來,做出一個准備打架的姿勢,顫聲問道:「你……你要干什么?」

沈財榮看了她半晌,突然轉過身來,說道:「我下山去叫人,到下面救人,你也幫忙多叫幾個人吧!」

女人這才松了一口氣,忙不迭說道:「好好好,我這就……」見沈財榮轉過身邁步而去,女人放松了警戒,把抬起的手放了下來,可就在她一句話還沒說話的時候,猛地看見沈財榮一個轉身,眼睛里就像要噴出火來一般!女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沈財榮已經大喊一聲,一個箭步向她沖了過來,雙手死命地在她的身上猛地一推!

女人猝不及防,踉蹌著向後退了幾步,沈財榮不依不饒地又是用肩膀向她的懷里一撞!女人站立不住,又是向後退了幾步,突然,她感覺到自己的腳踩到了一片虛空!發出了一聲慘絕人寰的慘叫,女人肥胖的身軀向後就倒了下去!同樣消失在了那一大片白茫茫的雪地之中。

這是沈財榮這輩子殺死的第一個人,當時的沈財榮並不知道,在今後的人生中,他還要親手殺掉很多很多的人……

邁著腳步沉重地走下了山,他知道,母親跟那個女人都已經死了,在這種大雪之中,試圖營救母親只會是浪費時間。他來到了村書記的家里,書記的獨生女兒跟他關系很不一般,在今年夏天一個熱情似火的夜里,在打谷場旁邊的谷倉里,她將自己的一切都交給了他……

不過沈財榮並沒有告訴女孩實情,只跟她說自己媽媽不見了,可能是去了兩江市里,他打算第二天就去城里找她。女孩沒有絲毫懷疑,懇求她爹讓他在自己家里住了一晚,然後偷了家里一些錢,在第二天就把他送到了村外前往兩江市的長途車站。

告別了女孩,沈財榮來到了兩江市。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自己幼年時的好友許仁昌。憑著記憶,他找了許仁昌家,許仁昌依舊住在那里,不過他的父母親也已經去世了,現在是獨自一個人居住。

看到沈財榮的許仁昌吃驚不已,忙叫他進屋。多年不見,童年的好友如今都已經成了身材挺拔的小大人。許仁昌告訴沈財榮,他已經入了伍,下個月就要去軍營里報到了。

那年頭,參軍幾乎可以說是年輕人最有前途的職業了,沈財榮不由得對許仁昌羨慕不已。當許仁昌問起他為什么會突然來到這里之後,沈財榮猶豫了一下,基於對一起長大的好友的信任,他將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不幸經歷都告訴了許仁昌。

但聽到沈財榮說他將那個胖女人推下山崖摔死之後,許仁昌大驚失色。便問沈財榮接下來打算怎么樣?沈財榮茫然地搖搖頭,說他也不知道,只想在這里躲一躲,然後再想辦法。

許仁昌拍著胸脯叫沈財榮不容擔心,盡管在這里住下來,他家現在就他一個人,房間也多,想住多久都可以。沈財榮感動得眼里泛著淚光,拍了拍許仁昌的肩膀,幸虧有這個好兄弟。

這天夜里,許仁昌跟沈財榮吃過飯後,沈財榮又困又累,就早早去房間里睡了。也是他運氣好,睡下沒多久,就聽到樓上傳來一陣男女的吵鬧聲,原來是住在樓上的那對夫妻兩個吵架,把家里的鍋碗瓢盆都給摔了,吵醒了他。醒來的沈財榮還在一片迷迷糊糊之中,突然隱約聽到遠處有警笛的聲音傳了過來,警惕性十足的他忙一個翻身起了床,叫了幾聲許仁昌的名字,卻沒有人應答。

他忙穿好衣服,躲在房間的一角,透過窗戶上的紗布往外看去,果然就看到兩台警車停在了樓下。

沈財榮這一驚非同小可,忙跑出許仁昌家里,現在肯定不能下樓,好在他看到在樓梯拐角有一個破儲藏室,忙一下就躲了進去。

不一會,就聽到好幾個人的腳步聲快速地從樓下傳了上來,為首一個男人壓低了嗓音說道:「公安同志,都小聲點,殺人犯就在我家里,別吵醒他!」

眼前一黑,沈財榮幾乎就這樣暈厥了過去,因為這個聲音他再熟悉不過了,正是不久之前還跟他稱兄道弟的,自己的童年好友:許仁昌!

那一夜,沈財榮很幸運地沒讓公安逮住,他在離許仁昌家不遠處一條僻靜的小街上躲了一夜,熬到天亮,知道再也不能在兩江待下去了,就前往火車站,買了一張南下的火車票,逃到了嶺南。

再後來,沈財榮在嶺南流浪時得到了一個偷渡前往香江的機會,等到他上了船,才知道這不是去香江的,而是人蛇安排人偷渡去南美打黑工的船,就這樣被運過了太平洋,來到了南美。

在那里,他遇到了瓊斯跟他的人民聖殿,這段時間非人的生活,將他性格里本來就隱藏著的殘忍和狡詐都激發了出來,他很快就成為了瓊斯的心腹,擔任了他私人衛隊的隊長,在人民聖殿里擁有了極大的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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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斯鎮慘案之後,沈財榮成為了人民聖殿的第二任是「聖父」,他給自己改名沈天廣,帶著殘余的會眾輾轉南美,最後在巴西找到了棲息之地。經過多年的經營,他終於成為了巴西當地響當當的一號富商,擁有了巨額的財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