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痛憶慘昔(2 / 2)

「娘子好功夫呀,連相公都認不出來了。」

詩兒在邊上幫著穿衣,然後給自己也換了件簡單的布衣,縱是如此依然不減她的風姿卓越。

雪兒故作老態,啞著聲音道:「老伴,你瞧我們家的女兒長的多俏,明兒就找個好人家把她嫁了。」

我也依瓢畫葫蘆啞著聲音道:「好啊!長的這么俏,來求親的人估計得從杭州的城南排到城北啦。」

詩兒看著我笑吟吟道:「要是爹爹舍得那詩兒等會就到杭州城里轉轉,看到那位公子長的俊俏的就直接嫁給他得了,也免的爹爹四處找人給我相親。」

我一把將她摟進懷里哈哈笑道:「當然不舍得……這么俏的丫頭得留在身邊伺候我一輩子。」

詩兒紅著臉嬌笑道:「把你美的,伺候你一輩子。娘,我們這就進城,你快幫詩兒找一個好婆家嫁了。」

嘻嘻哈哈的出了門,也讓李賦換了件衣服。四人便步行進了杭州城。

進城時已是黃昏,杭州城不愧是南方大城,四處張燈結彩繁華一片。大街上小販成群在街邊擺著攤,詩兒左瞧瞧右看看好不開心。街上人來人往,不知是不是錯覺,詩兒邊上似乎總是特別的擁擠,而且好像多是男人,就算路過的也要在她身上多看兩眼,一張小臉紅撲撲的,不知是熱的還是什么原因。

我心中醋意橫飛,一把拉過她:「這里遍布段天虎的爪牙,我們改天再逛,還是先找家客棧躲起來吧。」

詩兒喘著氣乖巧的點了點頭。在雪兒的帶領下我們走進了一家客棧,雖然不大,可也還算干凈。正要上前問有沒房間,卻被李賦一把抓住到了邊角的一張桌子坐下。

我莫名其妙甩開他:「你干什么?」

李賦低著頭小聲道:「賢弟莫急,我要去揚州找的人不知為何卻在杭州城出現了。」

說著指了指櫃台前的一個獨眼大漢,身後扛著一把金環大刀,在和掌櫃的詢問著什么,因為距離太遠又太過吵雜幾乎聽不見在說什么。

我也低著聲音問道:「他是誰?」

李賦把嘴湊到我耳邊道:「揚州淮水幫副幫主獨眼金刀杜廣悍,我這次去揚州就是調查淮水幫的,他是來住宿的,掌櫃和他說沒房了。他要走了,我得跟著他。」

果然杜廣悍一敲櫃台,氣呼呼的走了。不想李賦的耳力居然如此之強,隔著這么遠他都聽的到,看來他的功力要遠高出我許多啊。

待杜廣悍出了門,李賦也慢慢的跟了出去。詩兒拉住李賦囑咐道:「哥哥要小心啊,我們會在杭州多呆兩天,如果沒什么問題了就來和我報個平安。」

李賦點了點頭就一陣風的去了,速度之快竟遠在詩兒之上,我心中驚訝,這李賦的功夫不得了啊。

「詩兒,你哥哥的輕功這么高也是跟你爹爹學的嗎?」

詩兒搖了搖頭道:「好像不是吧,哥哥從小就在外學藝,每三年才會回來一次,每次我問他那學來的功夫他都神神秘秘不肯告訴我。」

我正思索著,這時小二提著一個水壺過來:「客官要些什么嗎?別看我們店不大這菜可是杭州城里一等一的。」

我立馬學著老漢壓低了腔調道:「隨便來幾道你們的拿手菜就好,我們還想住店,你們這是不是沒房間了?」

小二看了詩兒一眼,故作驚訝地道:「怎么會沒有房間呢,我幫你去問問掌櫃。」

詩兒插口問道:「那剛才那位大漢來投宿,你們怎么不給他住啊。」

小二輕佻道:「那個大漢又是瞎眼又是拿刀的,一看就知道非奸即盜不是什么好東西,我們哪敢給他住啊。不像姑娘你貌美如花,一看便知道是正經人家,我們當然希望上門的客人都像你這般的。」

詩兒被誇得眉開眼笑,待那小二一走我就罵道:「看他那鼠頭鼠腦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雪兒笑道:「對……賊眉鼠眼的,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東西。看咱們家女兒漂亮就一直盯著不放。」

詩兒嘴角一揚笑道:「不會呀,長的挺俊的啊,等等就去問問找媳婦了沒,要是沒有干脆就嫁給他得了。」

我正要發作,見那小二又嬉皮著臉端了兩盤菜上來:「三位客官先吃著,要有什么吩咐就叫我。」

我正看他不爽他就找上門了,沖著他大聲道:「嘿,你問你們掌櫃了嗎?有房嗎?」

小二連連點頭:「有,有。掌櫃說了,還有兩間小房剛好三位客官睡。」

我怒道:「什么兩間小房,我要一間大的。」

小二無奈的聳聳肩:「大的沒有了,只有兩間小的了,一間給您兩老睡,一間給這位姑娘睡,不是剛好嗎?」

我越瞧他越氣,只覺的他說的話甚是不入耳,漲紅著臉道:「什么剛好……」

正要站起身把他臭罵一頓卻被雪兒拉住:「那就有勞小二哥了,我們就要這兩間房。」

雪兒把我拉近身邊道:「相公,以我們現在的情況就將就一個晚上吧。」

詩兒也連連點頭:「是呀,今晚我就一個人睡沒關系的,我們還是低調一點的好,免的被段天虎發現了。」

心想也只好這樣,畢竟現在還是要把報仇放在第一位。可看著詩兒晚上要在這陌生的地方獨處一室難免還是有些擔心:「詩兒你晚上要是害怕就來我房里找我。」

詩兒嘟著嘴道:「怕什么,人家膽大著呢,你要是晚上怕了倒可以來我房間找我。」

想著她從小便一人獨住一房應該沒問題的,心中稍定,正准備起筷吃飯,就在這時客棧的大堂突然吵雜起來,只見之前的那個小二哥正追打著一個不知從那冒出來的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身形嬌小,手腳靈敏,小二哥追逐了半天愣是連他的褲角都沒碰到,追的煩躁了就破口大罵起來:「你個有娘生沒娘養的臭乞丐,看我抓到你不打斷你的狗腿。」

本就看那店小二不爽,聽他罵人就更是難受,一惱火站起身指著小二罵道:「嘿,小子別追了,再追我打斷你的狗腿。」

小二見我大喊,只好停了下來,氣喘噓噓的的看著我,一臉的委屈。我也不去理他就對那叫花子道:「小兄弟,你過來,我請你吃飯。」

那小叫花見有人給他撐腰更是猖狂,直對著那小二做鬼臉,手里拿著一根竹竿子叮叮當當的就到了我身邊坐下。也不客氣,烏漆抹黑的手抓起桌上的糖醋魚就吃了起來,自己吃還不忘招呼我們,指著桌上的另一碟炒菜心道:「你們也吃啊,不客氣的。」

我們三人對看一眼均是無奈搖頭,哪里還能下的去筷子,他見我們不吃便說道:「怎么?不合胃口?那我再點。」

若旁人不知的看了,定以為是他在做東,指著剛才那灰頭土臉的小二道:「喂!就你,這糖醋魚不錯再給我上一只,額……再來三斤鹵牛肉和一只烤雞,然後你們看看還有什么拿手菜都拿上來。哦!對了,我只要肉的啊!」

小二眼巴巴的看著我,那小叫花見他沒動靜又催促道:「看什么看,就說你呢,還不去上菜,你沒看大爺我有人請嗎?」

我心中郁悶,可是現在若說不請又丟不起那臉,怎么說我也是南盟盟主的公子,哪天要是傳出去我連一頓飯都請不起那還不給人笑死。

我揮了揮手道:「去吧去吧,有什么好菜都給這位小哥上上來。」

小二只好苦著臉心不甘情不願的向廚房去了。小叫花把吃剩的魚骨頭往桌上一丟,抹了抹油膩膩的嘴,滿是污泥的臉沖我一笑:「大叔,你是好人啊,小叫花謝謝你請客啦。」

我禮貌的笑了笑,雪兒和詩兒看我囧樣都是捂嘴偷笑。等的久了小叫花又對著小二催道:「怎么還不上菜啊,你想餓死大爺啊。」

嘴上說著餓,卻對桌上的一碟炒菜心看都不看一眼。不一會小二就端著一盤鹵牛肉一盤烤雞一盤糖醋魚上來,之後陸續又上了紅燒蹄膀,烤羊腿,雜燴羹等葷菜,滿滿的擺了一桌子。

小叫花看的心花怒放,隨手抓起一只雞就吃了起來。小二在一邊看的滿臉鄙夷之色,嘴上小聲的碎了一口轉身要走,卻被小叫花叫住,把手上的烤雞撕了一個雞腿丟到小二腳邊:「喏,賞你的。」

小二氣的滿臉通紅,拾起地上的雞腿狠狠的瞪了小叫花一眼氣呼呼的往廚房去了。看著小二灰頭土臉的樣小叫花高興的嘻嘻直笑。兩只烏黑的手在數道菜間飛快的來回著,看著滿桌七零八落的殘羹,別說雪兒和詩兒是姑娘家,就連我這堂堂七尺男兒看的都下不去手。

本該空空如也的肚子突然沒了胃口,和詩兒雪兒對看了一眼,估計也和我一個心思。只好端起手邊的茶杯喝了起來,觀察著大堂內來來往往的人群。

段天虎畢竟是杭州城的地頭蛇,在他的地盤里還是謹小慎微為妙,要是發現了可疑人物我們也好提早做出防范。掃視了客棧一圈,大多都是過往的商人或尋常的老百姓攜家帶口出來用飯的。

只有一位作俠客打扮的青年男子正一人坐著一張桌子在客棧的另一角落默默的喝著酒。桌邊放著一把長劍,顯然是個習武之人。五官英挺甚是俊美,只是膚色奇白猶若凝冰,幾無半分陽剛之氣,若不是飲酒時喉結滾動,還真道他是個女的。而更為稀奇的是,大熱的天氣居然還緊緊裹著一件貂裘披風。衣著雖甚是古怪,可在人群中這般突兀,想必不是段天虎的爪牙。

這時客棧的大門走進一老一少,小的約莫十歲左右的樣子,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瘦弱的身子穿著一套黑色的麻布短衫。身後背著一個大黑葫蘆,與他的體型甚是不合,近乎要有他半個身子那么大了,可看他背的輕輕松松,想是不會太重,打著個赤腳緊緊的跟著身邊的老者。

那老者一頭白發白須,身著白衣白袍,大約已有七八十歲的高齡,手中拿著一根竹竿撐著地,腳下踩著一雙草鞋。蒼老的雙眼深邃無比,像是歷經了世間所有的滄桑和變遷,可又讓人覺的是那么的安詳和平靜。一看這老者便知道,他不會是個簡單的人物。

兩人在門口向廳內環視了一圈後,便緩緩的向里走著,一眼不轉的看著廳內正中最大的圓桌。圓桌上一家老小八九口人,正品嘗著精致的菜餚,看這爺倆走來都紛紛停下了碗筷。客棧內的食客也大多被這一老一少吸引去了,廳內頓時安靜了不少。

兩人走到圓桌邊上,雙雙看著主座上的男子。那男子約莫五十左右,顯是一家之主,從衣著上看應該是個富貴人家。男子莫名其妙的看著老者正想發問。

那一老一小竟突然跪趴在那男子腿上一人抓住一邊腳痛哭了起來:「大爺,賞點東西給我們爺倆吃吧,我們已經有三天沒吃過東西啦。」

「噗……哈哈哈哈,這爺倆太有意思了。」

這一舉動眾人皆是倍感詫異,小叫花更是把滿口的食物噴的一桌一地,拍著桌角哈哈笑了起來。瞧他德性,我們三人都糾結的厲害,可真後悔當時把他叫過來吃飯。

小叫花見我們都一臉嚴肅的盯著他看,便慢慢沒了聲音,繼續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大堂內大家都被這一老一少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吸引著,包括我們三人。圓桌邊上的男子拚命著要把他們拽開,可是一拖開又被那老小回頭給死死抱住。小二又跑來趕人:「去去去,沒你們吃的,今天真活見鬼了,竟碰這樣的倒霉事。」

那老少卻是打也打不走罵也罵不走,死拽著男子的腿不放,險些連褲子都給扯下來了,客棧內頓時又鬧做一團。

這時從角落輕輕傳出一句話,音量不大,可廳內每個人俱是聽的清清楚楚:「老先生,你們過來,我這有吃的。」

我滿心好奇的看著聲音飄來的方向,正是剛才那個角落里的男子發出的,如此吵雜的地方竟能不費吹灰之力的把話傳進每個人耳里,足可看出此人的內力精湛。

廳內頓時安靜,那老少如獲仙音看著角落男子雙眼直放光,飛奔到那桌前,可桌上除了一碟下酒的花生米和涼拌土豆絲就只有一壺酒了,兩人也不管那么多,一人抓起一碟已吃個精光,放下碟子一臉哀求的看著那青年男子:「大爺,再賞點東西吃吧,我們已經三天滴水未進啦,您就再賞我們爺倆點吃的,我們感謝您十八代祖宗啊。」

男子瀟灑一笑:「那倒不用,小二哥,麻煩你快去上些能讓這倆爺孫吃飽的東西。」

小二見他說的客氣,之前的氣也消了大半,沖那男子一點頭往廚房去了。不一會小二就端了飯菜上來,一碟炒雞丁,一碟紅燒魚,一碟燜豬蹄,和一大盤炒飯。兩人看的口水直流,如餓死鬼投胎一般對桌面上的飯菜掃盪了起來。

津津有味的吃著,還不忘抬頭和那男子說話,因為嘴里塞滿了飯菜,所以吱吱嗚嗚根本聽不懂他們在說什么,直把噴出的米粒又拾起往嘴里放,吃相和咱們桌上的小叫花有的一比。

那男子依然面帶微笑的看著兩人,恭恭敬敬的對那老者說道:「老先生仙風道骨,一看便知是世外高人,只不知是哪位武林名宿呢?」

老者抬起頭嘴里依然嚼著飯菜,含含糊糊的回答道:「握止步國史歌臭葯販嘚,拿事什么烏林明書……(我只不過是個臭要飯的,哪是什么武林名宿……)」之後的話就一句沒聽懂了。

「哈哈,老先生既然不願告知,那晚輩倒是可以說一事於老先生知曉,晚輩方纔已在這些飯菜中都下了劇毒了。」

「噗……」

此言一出兩人同時把嘴里的飯菜都噴了出來,青年人被噴的滿臉都是,可也不生氣,只是用袖子輕輕的拂去臉上的飯渣,依然面帶微笑的看著兩人。

而那爺倆卻相抱在一起哭做了一團:「啊……你個牲口啊!咱們和你無冤無仇的你為什么要害咱們啊!」

那孩童也抱著老者哭的是死去活來:「啊……老不死,咱們終於要死啦,可我還沒娶媳婦呢,我還不想死啊。」

「噗……哈哈哈哈,這爺倆真是太有意思了,怎么會有這么奇怪的人啊。」

又是一桌的菜渣……,我心中惱怒不已朝他瞪了一眼,可小叫花根本就沒把我當回事,拍著桌子繼續又笑了起來。我心中罵道你不是比他們還奇怪。

而那邊的兩人還在繼續哭著:「啊……老不死,還好我們是毒死的,不是餓死的。」

老者拍著孩童的後腦哭的更厲害了:「啊……可我現在還是好餓啊。」

剛說完話兩人好像突然發現了很重要的事一般,馬上停止了哭喊,竟又坐回位子把那些「有毒」的飯菜認又認認真真的吃了起來。客棧內眾人直看的哭笑不得,而小叫花早就笑的直不起身子了。

那青年男子還是一如既往的笑著,站起身往桌上丟了一錠銀子,拿起長劍頭也不回的往客棧外去了。

青年男子剛出了門,那小叫花也放下手中啃了半塊的蹄膀,吧油膩膩的手往身上一抹,對我們拱手道:「小叫花吃飽了,在這多謝三位了,恕小叫花先行一步,今後有緣再會。」

抓起桌邊的那根竹竿還沒等我們回話已飛快的往客棧外去了。看他一走,我頓時松了一口氣,雪兒和詩兒也如釋重負。

詩兒一臉埋怨的看著我:「相公要是下次再拉一些不相干的人來吃飯,我就不給你飯吃。」

我心中叫苦連天,誰想的到這個小叫花竟會如此經典。雪兒看著我一臉笑吟吟道:「不會呀,我倒覺的這小姑娘挺有意思的。」

我茫然不已問道:「小姑娘?什么小姑娘。」

詩兒白了我一眼:「你不要告訴我,她是個姑娘家你都沒看出來,那你為什么叫她過來?」

我一頭霧水:「不會吧,姑娘家怎么會打扮成那副模樣。」

雪兒在我額頭上輕點了一下:「我瞧那丫頭長的挺俏麗的,還道是相公看上她了才叫她過來吃飯的。」

我甚是委屈,皺著眉忙解釋道:「怎么會,這簡直冤死了,我真不知道她是個小姑娘。」

我還想辯解,只見雪兒給我使了個眼色,原來是小二走了過來:「老爺子,要不重新再給你上桌菜。」

我沒好氣道:「那你叫我們怎么吃,還不快給我收拾一下。」

小二連連點頭,又幫我們上了一桌的菜。待我們酒足飯飽之後,客棧的食客也已經走的差不多了,包括那奇怪的兩爺孫也已離開,心中並不為他們擔心,很顯然當時那個青年男子是騙他們的,只是不明白他們為什么會信。

趕了一天的路也有些累了,雪兒和詩兒也是一臉的疲憊,站起身想和她們一起回房休息,卻聽詩兒忽然叫了一聲:「啊,我的錢袋哪去了。」

我和雪兒連忙低頭去找,可那有什么錢袋的影子,我趕忙往身上一摸,背脊一涼出了一頭的汗:「我……我的錢袋也不見了,還有我爹給的療傷葯,哎呀,連大師傅給的靜心玉也不見了。」

雪兒此時也是一臉的焦慮,對著我低聲道:「糟了,玄女經也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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