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隔簾(2 / 2)

問丹朱 希行 2043 字 2020-11-14

陳丹朱看著垂下的簾帳,神情有些憤怒,但更多的是難過。

「但,陛下還是,罰你。」她喃喃說道。

帳子里年輕人沒有說話,打在心上的痛,比打在身上要痛更多吧。

陳丹朱站起來:「殿下,你別難過。」

說完這句話,她有些恍惚,這個場面很熟悉,那時候三皇子從齊國回來遇到五皇子襲擊,靠著以身誘敵終於揭穿了五皇子皇後幾次三番暗害他的事——幾次三番的暗害,身為皇宮的主人,皇帝不是真的毫無察覺,只是為了太子的不受困擾,他沒有懲罰皇後,只帶著愧疚憐惜給三皇子更多的疼愛。

但,受到傷害的人,需要的不是憐惜,而是公道。

聽聞了這一場宮廷事,鐵面將軍來到桃花山,情緒悵然,她那時候也說了這句話,鐵面將軍是旁觀者,能說句話安慰,現在遇到不公平的是六皇子,對著當事人來說別難過,真是太無力了。

陳丹朱又輕聲說:「殿下,你也哭一哭吧。」

簾帳里發出笑聲,楚魚容說:「不用啦,沒什么好哭的啊,不用難過啊,做事不要想太多,只看准一個目的,只要這個目的達到了,就是成功了,你看,你的目的是不讓齊王攪進來,現在成功了啊。」

真是一個很能自愈的年輕人啊,隔著帳子,陳丹朱似乎能看到楚魚容臉上的笑,她也跟著笑起來,點點頭。

「沒錯,太子的目的沒有達到。」她說道,「我的目的達到了,這次就值得慶賀。」

說到這里,停頓了下。

「不過。」她看著帳子,「殿下你的目的呢?」

這件事是六皇子一個人扭轉的。

他為什么這么做呢?目的是什么?

挨頓打?

對於六皇子,陳丹朱一開始沒什么特別的感覺,除了意外的好看,以及感激,但她並不覺得跟六皇子就算是熟識,也不打算熟識。

但不知道怎么一來二去,她跟六皇子就這么熟識了,今天更是在皇宮里合謀將魯王踹下湖水,攪亂了太子的陰謀。

那個時候如果沒有遇到六皇子,結果肯定不是這樣,至少挨杖刑的不會是他。

就算遇到了,他原本也可以不用理會的。

但他毫不遲疑的幫忙了。

所以——

陳丹朱看著床帳:「殿下是為了我吧。」

床帳後的人似乎不知道該怎么說,發出「這個——」的遲疑聲。

陳丹朱又接著道:「也是因為鐵面將軍吧,先前我請他托付六殿下照看家人,如今將軍不在了,你不僅要照看我家人,還要照看我。」

床帳後「這個——」聲音就變了一個調子「啊——」

陳丹朱對著床帳屈膝一禮:「多謝殿下,說實話——」說到這里她又一笑,「說實話,我很少說實話,但,當時在宮里遇到殿下,我很高興,而且,很安心,說了可能殿下不信,雖然,其實,這句話,我也不只是跟殿下您說過,我陳丹朱對見到任何一個有權有勢的皇子,都很高興,都能說這種話,但,這次是不一樣的,殿下你——」

她一向伶牙俐齒,說哭就哭說笑就笑,甜言蜜語信口開河隨手拈來,這還是第一次,不,確切說,第二次,第三次吧,前兩次都是在鐵面將軍面前,卸下裹著的層層鎧甲,露出怯怯茫然的樣子。

楚魚容原本要笑,聽著女孩子磕磕絆絆的話,再看著帳子外女孩子的身影,嘴邊的笑變得酸酸澀澀的。

她從來不敢相信別人對她好,就算是體會到別人對她好,也會把原因歸結到其他人身上。

總之,都跟她無關。

「丹朱小姐。」楚魚容打斷她,「我先前問你,後來事情怎么樣,你還沒告訴我呢。」

陳丹朱愣了下,哦,是,忘記了,只顧著自己解惑,忘記了楚魚容根本就不知道後邊的事,他也等著解惑呢——挨了一頓打結果是什么啊。

「後來陛下把我們都叫進去了,就很生氣,但也沒有太生氣,我的意思是沒有生那種事關生死的氣,只是那種作為長輩被頑劣晚輩氣壞的那種。」陳丹朱說道,又眉飛色舞,「然後魯王就把被我逼著要福袋的事說了,陛下就更氣了,也就更印證我就是在混鬧,正如你說的那樣,拉更多的人下場,亂糟糟的反而就沒那么嚴重。」

楚魚容在帳子後嗯了聲:「是的呢。」又問,「然後呢?」

陳丹朱哦了聲:「然後陛下就要罰我,我原本要像以前那樣跟陛下犟嘴鬧一鬧,讓陛下可以狠狠罰我,也算是給世人一個交代,但陛下這次不肯。」

她還是沒有說到,楚魚容輕聲道:「然後呢?」

然後,陳丹朱捏了捏手指:「然後,陛下就為了面子,為了堵住天下人的之口,也為了三個王爺們的顏面,非要假作真,要把我收到的你寫的那個福袋跟國師的一樣論,但是,陛下又要罰我,說王爺們的三個佛偈不論。」

「然後呢?」帳子里的聲音好奇問。

陳丹朱嘆氣,有些無奈的說:「然後,陛下讓我在五皇子和六殿下之間選跟哪個有緣分,我要是選五皇子,那豈不是應了太子的計謀了?」

楚魚容在帳子後點點頭:「沒錯,你說得對,然後呢?」

然後就沒有退路了,陳丹朱抬起頭:「然後我就選了殿下你。」

帳子後的人沉默了。

或許是被嚇到了,或許是不知道該怎么說,陳丹朱有些不安,忙道:「殿下,我不是沒有想過拒絕,但陛下在氣頭上,竟然不跟我吵,其實外邊說的我經常頂撞陛下啊,並不是因為我膽大啊飛揚跋扈什么的,是陛下有這個需要,然後順水推舟而已,陛下要是不想再推我這個舟,我就沉了——不過,六殿下,你不用擔心,我還是會想辦法的,等陛下氣消了——」

床帳輕輕的被掀開了,年輕的皇子穿著整齊的衣袍,肩闊背挺的端坐,陰影下的面容深邃柔美,陳丹朱的聲音一頓,看的呆了呆。

楚魚容微微一笑:「丹朱小姐,你不用想辦法。」

陳丹朱哦了聲,要說什么,楚魚容打斷她。

他說:「這個,就是我得目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