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曾國藩(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431 字 2022-07-12

「逸軒,你跟少荃,在江蘇打得很好。」曾國藩的語氣,平緩沉穩,峻刻深沉的臉上,也看不出什么喜怒哀樂,「當初在上海,亦是靠了你的軒軍,才替朝廷保住了這一方東南之地。」

「卓凡不敢當督帥的誇獎。」關卓凡心想,曾國藩不愧理學大儒,果然不肯欺心,有一說一,有二說二。他正在惱火自己,是一定的,但卻並不因為這個,就抹煞自己的功勞。

而曾國藩,卻也在琢磨著這個關卓凡。

在涉及到旗人的事情上,曾國藩一向謹慎,這從他對待官文、塔齊布的態度上就能看得出來。他的起家,固然靠的是子弟兵,但得到旗人的襄助,朝廷的信任,也是一個關鍵,其中當政的兩位,尤為重要。

一個是已經被殺掉的肅順,曾以八旗和綠營不堪使用的緣故,力排眾議,獨重漢員,給了曾國藩極大的支持,是曾國藩一直感激的人。

另一個則是恭王。辛酉政變之後,朝中頗有人以為曾國藩乃是肅順一黨,還好恭王不糊塗,雖然推翻了肅順,但在平洪楊的戰事上,仍然沿襲了肅順的主張,重用湘軍,替曾國藩調兵籌餉,這也才有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而曾國藩也算是不負所托,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創立湘軍。文人帶兵,十載艱難,成為了朝廷的一根柱石。

而他個人的修養和品德,亦為許多人所交口稱贊。他年輕的時候,其實是急躁的性子,後來修習黃老之學,漸漸把性子扭轉了過來。到了現在,養氣的功夫已是極深,一個「忍」字,練得爐火純青,不惟戒慎恐懼,而且身居高位,清廉一時無二。

然而,曾國藩固然是清慎端方,但他的身上,卻也背負了一個很大的包袱,這是關卓凡深知的。

這個包袱,就是他的九弟,曾國荃。

很奇怪的是,曾國藩這位大名鼎鼎的湘軍統帥,卻是一個拙於陣前指揮的人——在他這一生中,凡是親臨敵前,親自調度的戰斗,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他的長處,在於選人,練兵,籌餉,制定方略,掌握全局。換句話說,是個帥才,而不是將才。他需要有人替他頂在前面,沖鋒陷陣,攻城略地,這個人,也是曾國荃。

曾國荃的性子,與他的老兄恰恰相反,像一只凶猛的斗犬一樣,好勇斗狠,堅忍不拔,認准的事情,便義無反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的吉字大營,是湘軍的頭號主力,先破安慶,再圍江寧,替大哥立下汗馬功勞,自己更是先後五次受傷,身上創痕累累。湘軍能有今日,與曾國荃實在有密不可分的關系。

因此,曾國藩對他這個九弟,也是呵護有加,一定要想辦法成全他打破「天京」的志向。湘系以外的軍隊,固然別想染指江寧,就連鮑超所統帶的「霆軍」,這樣的老湘軍嫡系部隊,因為不屬於曾國荃的吉字大營,亦不能有入城之望。

現在關卓凡卻來了,而且還是個旗人,曾國藩接到曾國荃的報告,立刻決定,要親自跑這一趟,才能鎮住局面——清慎端方是一回事,權謀又是一回事!在京為官十余年,在外統兵十余年,官場老吏,什么沒見過?

「逸軒,你這一次西進,勢如破竹。」曾國藩習慣性地眯縫著眼睛,慢慢捋著長須,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的軒軍乃是旗營,聽說戰力雄橫,任何長毛皆不能當其鋒銳。現在既然奉旨到了江寧,攻城自然是以你為主,不知你想怎樣打,回頭我知會沅甫,叫他讓一讓,替你做個策應好了。」

來了來了,關卓凡在心中微微嘆息:曾國藩一生的令名,唯以他這個九弟的緣故,終於留下缺憾。然而在自己來說,不管對曾國藩如何敬重,現在卻不是替他惋惜的時候,他身上所背的這個包袱,自己這次亦要用一用。

想是這么想,說出來的話,卻仍然恭謹。

「督帥明鑒,卓凡受朝廷兩次嚴旨督促,不得不有此一舉。」關卓凡在常州的延宕,為的就是等來這樣一個籍口,「不過卓凡趕到江寧,亦是來聽督帥節制的。至於說攻城,九帥百戰功高,吉字大營更是天下強軍,不是軒軍能夠比擬的。江寧這樣的大城,也只有九帥才拿得下,至於軒軍,無非是列防外圍,拾遺補缺罷了,絕不敢做進城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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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到凌晨六點,到底寫完了兩章。謝謝艾美艾美和llar兩位堂主,謝謝新舵主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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