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國運,武運(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78 字 2022-07-12

「奸民不事本業,游手逐末,甚者習學相撲,或弄槍棒,有精於其事者,各出錢帛,拜以為師。各處社長等人,恬不知禁,有司亦不究問。長此不已,風俗恣悍,狂妄之端,或自此生。」

習武既有此原罪,禁武便成必然:

「今後軍民諸色人等,如有習學相撲,或弄槍棒,許諸人首告是實,教師並習學人決七十七下,拜師錢物給告人充賞,兩鄰知而不首,減犯人罪一等。社長知情故縱,減犯人罪二等。」

嗯,習武的要治罪,舉發的要獎勵,知情不舉的要連坐,可謂算無遺策了。

最後,指出禁武的重大意義:

「庶幾恣悍之風不做,凶強之技不傳,馴化民情,坐消變故,此於政治所系非輕。本台乞遍下合署,嚴行禁治施行。」

按現在的話說,這是真正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而文中的「本台」,指的是「御史台」——由國家最高司法監察機構領銜禁武,這個檔次,夠高的了吧?

之後,朝廷多次重申法令,禁止習武。至治二年,英宗頒布上諭,直截了當:「禁漢人執兵器、出獵及習武藝。」

蒙古人的處心積慮,並不能保證統治的長久,不過幾十年光景,便被漢人趕回了大漠。但中國武術,從此元氣大傷,再也不能恢復。

明朝重文輕武,一如兩宋,武官地位,大大低於文官,更別說「武人」了。清承明制,「武官」也好,「武人」也罷,地位愈形低下;再者,清朝和元朝一樣,同樣是以小族臨大國,雖然沒堂而皇之地弄出什么《禁治習學槍棒令》,但對民間武事,依然保持著高度的警惕。

世宗曾經說過,「武師多系游手好閑,不務正業之流」,並下諭禁習棍棒。不過,傳說中針對漢人的「禁武令」,卻是不存在的。

面對政治權力的打壓,中國武術夾縫中求生存,不得不走上磨去爪牙、自我弱化的道路——即:消減武術的技擊功能,改變武術「殺人技」之本性——以自廢可能給政權帶來威脅的能力為代價,委屈求全。

於是,中國武術,由刀矛而棍棒,由長器械而短器械,由器械而拳腳,由攻擊而防守,由技擊而表演,由表演而養生。套路、招式愈來愈漂亮的同時,殺傷力愈來愈小,技擊和對抗的價值愈來愈少。最終,到了近現代,只剩下「花拳綉腿」四字。

趙宋之後,中國武術的唯一一線生機,出現在戚繼光的手上。他把已經從實戰中脫離的武術,重新納回實戰,一定程度上恢復了武術的技擊價值。遺憾的是,這位中國歷史上最偉大的軍事天才——至少是之一吧——生錯了時代。如果戚繼光生於漢、唐,關卓凡以為,其武勛當不在衛、霍、靖、勣之下。

可惜,他不但生在明朝,還是中晚期的明朝。

戚繼光死後,人亡政息,和明朝的國運一樣,中國武術重又進入墮落的軌道,直到坐實「花拳綉腿」四字。

關卓凡歸納了一下,中國武術的命運,大致是:戰國秦漢隋唐,一路意氣風發,高歌猛進;兩宋之際,出現逆轉;蒙元伊始,被重重一擊,傷入臟腑;中晚明的時候,力圖振作,但曇花一現之後,反而愈形萎靡;清朝入關定鼎,最後捏上一把,中國武術,便氣若游絲,葯石罔效了。

創制「擒敵捕俘術」的過程,使關卓凡確定了一個認識:武術門派龐雜,其中,只有一小部分技巧,可為近現代軍事格斗術借鏡。不過,武術對軍事格斗術的價值,僅此而已。武術和軍事格斗術的距離,已經十萬八千里,任何試圖完整恢復武術技擊功能的努力,注定徒勞無功。

現在已經不是戚繼光的時代了。

舊的去了,新的才來。

就不要沒完沒了拉拉扯扯了。

嗯,所謂改革,不就是這么回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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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章有點特別,想來又不免注水之譏。對此,獅子只好說聲抱歉了。明天,再開始喜聞樂見的情節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