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 種禍之根(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421 字 2022-07-12

彭玉麟微微苦笑。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彭玉麟「不愛做官」是出了名的,巡撫不肯做,總督不肯做,兵部堂官不肯做,怎么可能反去屈就一個提督?

彭玉麟腦中一片混亂,什么地方不對勁兒呢?

關卓凡說道:「我記得,雪翁和曾湘鄉合擬的長江水師章程,里面有這么一段,『凡總兵由本境總督節制,副將、參將以下各官由本境巡撫節制,如遇各本境督撫檄調剿捕操練,須立即奉檄前往,不得借口等待提督回文,致滋遲誤;其余水師政務,各督撫須商之於長江水師提督,聽候主持』嗯,不曉得我記得有沒有什么錯漏?」

彭玉麟終於開口了:「王爺過目不忘,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玉麟欽服。」

心里已隱隱覺得不安。

「雪翁心里明鏡似的,」關卓凡說,「我要請教,章程定規,『如遇各本境督撫檄調剿捕操練,須立即奉檄前往,不得借口等待提督回文,致滋遲誤』嗯,不曉得實際情形如何呢?」

彭玉麟呆了一呆,但他自然無可回避:「陽奉陰違,檄調不靈,比比皆是所以才要大力整頓……」

講到「整頓」二字,聲調已經低了下去。

心里面虛了。

「陽奉陰違,檄調不靈」之關節何在,他不是不知道,可是,這一層,不比軍紀、訓練,如何「整頓」?

「如何整頓?」關卓凡卻不容他輕輕滑過,「章程說,『凡總兵由本境總督節制,副將、參將以下各官由本境巡撫節制』,可是,『總兵』也好,『副將、參將以下各官』也好,都是長江水師提督的屬官,不是『本境總督』、『本境巡撫』的屬官而任何一個總督、巡撫,都管不著長江水師提督!」

「『其余水師政務,各督撫須商之於長江水師提督,聽候主持』這,長江水師提督之於沿江各省督撫,不但是『敵體』,簡直隱隱然侵乎其上了!」

彭玉麟的背上生出汗來。

「『本境總督』、『本境巡撫』,既非長江水師各將佐之該管,說出來的話,長江水師各將佐為什么要聽?請教雪翁,這,到底該如何『節制』呢?」

彭玉麟無言可對。

「既無人可以節制,當然自行其事,無所顧忌!長江水師不過一、二年間,即由一支虎狼之師,墮壞成今天這般模樣,雪翁,愚見此不為無因啊!」

彭玉麟臉上忽紅忽白,陰晴不定。

關卓凡這段話,幾乎是在指責長江水師今日之墮壞,根源在於他和曾國藩合擬的那個「長江水師章程」好,自己居然成了罪魁禍!

兩個人一見面,關卓凡就搔到了彭玉麟的癢處,之後的談話,也一直是對他贊譽有加,且每有褒揚,都切中關竅,彭玉麟實在大暢心胸!

在內心深處,他已經把這位年輕的王爺引為「知己」了,「白如新,傾蓋如故」,不是虛言。

可談到長江水師今後的「打算」,情形就不同了!軒郡王的口中,長江水師幾己無可救葯,就算大力振作,亦不過回光返照,略假時日,總要「故態復萌,重蹈舊轍」的自己還無法反駁!

說到最後,自己手定的「長江水師章程」被搬了出來好嘛,原來種禍之根,全在這里!

這洋激烈的轉折,一時之間,彭玉麟實在難以接受。

對他個人的指責,還不算最糟糕的。真正嚴重的是,這個指責里邊,隱隱包含著這么層意思:他和曾國藩擬定長江水師章程之時,便處心積慮,意圖使這支水師成軍之後,脫離朝廷監管,不受朝廷節制這,這不是「不臣之心」嗎?

彭玉麟的背上的冷汗,又滲了出來。

他真正亂了:授專殺之權、王命旗牌,信任之專,真正前所罕有,怎么會轉眼就懷疑自己有什么「不臣之心」呢?不應該呀!朝廷或者說,面前的這位年輕的王爺,到底有什么深意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