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卓凡說道:「是,到底不是人人都是聖人。再說,就算……」
說到這兒,笑了一笑,轉了話頭,說道:「今兒『叫起』,『上頭』話趕話的,把曾湘鄉扯了出來,我看,當年在籍守制的事兒,曾湘鄉確實是小心過逾了!我記得,當時就頗有人不以他此舉為然,嗯,似乎,左季高就是其中一位?」
他轉向郭嵩燾,說道:「筠仙,這個事兒,你應該比較了解,是怎樣一個情形呢?」
郭嵩燾說道:「王爺說的不錯,當時,左季高給曾滌生寫了封信,這封信,曾滌生拿給我看過。」
頓了一頓,說道:「我記得信里是這么說的:《綱目》一書,於奪情題後一事,總以其人所處之時地為斷,所以重綱常、維名教而警偷薄之俗也。至『金革之事無避』一語,經義直截了當,更無可疑。誠以兵禮、喪禮同一凶事,並無所謂希榮忘哀之念;而干戈之際,事機急迫,有萬不能無變者。順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則世俗所謂『奪情』者,乃聖賢所謂『遵禮』,又何擬議之有?」
《綱目》,指的是《資治通鑒綱目》。
關卓凡贊道:「『順乎天理之正,即乎人心之安』——這句話說得好!『世俗所謂「奪情」者,乃聖賢所謂「遵禮」』——說的更加透徹!怎么樣,曾湘鄉看了,有什么反應?」
郭嵩燾微笑說道:「曾滌生苦笑著說:『狗血淋頭,無言以對。』」
幾個大軍機都是一怔,然後「哈哈」一笑。
至此,曹、許、郭三人雖未明確表態,但是丁憂守制期限縮短、奪情范圍擴大的基調,已是定了下來。
許庚身提出了一個疑問:父母去世一年之後,即第十三個月,行小祥之祭;去世兩年之後,即第二十五個月,行大祥之祭;隔一個月,即第二十七個月行禫祭,即「除服之祭」,孝子女脫去素服,「守制」結束——這三個祭祀的時間點,可不是朝廷說變就能變的,如之奈何?
關卓凡說道:「到了小祥、大祥、禫祭的時候,給假就是了,來回奔波,辛苦是辛苦些,不過,總好過整三年不入直吧。」
許庚身又問:這個事兒要不要「交議」?
關卓凡微笑說道:「這就不必了。如果『交議』,怕是沒有多少人贊附的。」
有一句話不大好說:你們三位尤如此,何況別人?
還有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交議」,自然是沒什么人敢公開「贊附」的,可是,丁憂守制的「改益」木已成舟後,大約也不會有多少人,真心實意的反對的。
原因很簡單:台面上,一個個慷慨激昂,老爸老媽歿了,恨不得哭死過去給你看;可是,有幾個為官做宰的,真願意交回這頂烏紗帽,回老家去守什么「三年之喪」啊?
*</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