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五章 誰之社稷(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816 字 2022-07-12

「夠了!你東拉西扯。危言聳聽,不過是膽小怕事。不肯盡心竭力罷了!什么『粉身難報』,都是假的!王慶祺,你,你太讓我失望了!」

一急起來,「朕」又變回了「我」。

王慶祺微微一陣昏眩。

我口干舌燥,你卻一點兒也沒有聽進去?

唉,我的前程,只怕是「凍過水」了。

不過,無論如何,同保住性命比起來,前程神馬的,呃,先放一放吧。

「皇上是誤會臣了,臣,真真的是……赤膽忠心啊!」

頓了頓,又說道:「皇上,就算內侍可用,就算……不考慮軒軍的反應,咱們也……也拿不下關某啊!」

「為什么?!」

「皇上尚未親政,不能獨自召見大臣,咱們怎么能夠,呃,詔關某入宮……呃,應該說,這個,詔關某入……後廷呢?」

不出話了。

「臣想著,唯一的機會,是趁關某直弘德殿的時候動手可是,現在,他雖然還掛著『師傅』、『弘德殿行走』的頭銜,可……幾已不再入直弘德殿了……」

小皇帝卻是眼睛一亮:「對,弘德殿!這是一個好機會!」

他緊張的思索起來:「他確實很少入直弘德殿,可不見得從此就不入直弘德殿了……嗯,我可以……向『東邊兒』求一求,他再忙,一次半次,總是可以的……」

小皇帝沒有意識到,他的嘴里,母後皇太後變成了「東邊兒」他還從來沒有在任何「外人」面前,用「東邊兒」來指代嫡母。

王慶祺也沒有留意到小皇帝話語中的異常,他此時懊悔無比,都恨不得抽自己的大嘴巴子了:我他媽的多什么嘴,扯什么弘德殿!

無論如何,要打消皇帝的這個念頭!

「呃,皇上,就算咱們將他拿了下來,這個……之後呢?」

小皇帝又是一愕:「之後什么?」

「皇上尚未親政,不能明發詔書,就算『有旨意』,軍機處、內閣,也不會『承旨』,旨意,呃,是怎么也發不出去的。還有,呃,只怕,咱們前腳將他拿了下來,後腳,母後皇太後就帶著侍衛過來了……」

話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以一種絕望的語調說道:「這么說,我就是一個……傀儡了。」

王慶祺趕忙說道:「話可不能這么說!皇上只是尚未親政!待親政了,大柄在握,自然……」

道:「只怕等不到親政,我就變成後漢的質帝了。」

後漢……質帝?

王慶祺對於史實,自然是清楚的,他渾身一震,說道:「絕無是理!關某雖然專擅跋扈,但以臣之見,尚無二心……」

「無二心?!無二心?!你,也說他『跋扈』了!」

王慶祺暗罵自己:好好兒的,我干嘛要去扯這兩個字?

「呃,臣以為,跋扈和跋扈,是不一樣的,這個『跋扈』和『跋扈將軍』,呃,也是不一樣的。鰲拜也跋扈,肅順也跋扈,其罪……都是應得的,但若說他們已有了悖逆謀弒的心,臣以為,多少還是過了,這關某,臣以為,呃,亦……」

「你不必再說了!」

王慶祺只好閉嘴。

「不管他有沒有悖逆謀弒之心,但穢亂宮廷,辱我太甚,我就不能不殺他!親政還要多久?我等不了!再等多一年半載,我非瘋掉了不可!」

穢亂宮廷?到底他媽的怎么回事嘛!

「王慶祺,」道,「忠心不忠心,不是單靠一張嘴的!兩面三刀、口不對心,就是欺君!你也說了,我總是要親政的,待我親了政,哼,這種牆頭草般的小人,會有什么下場,你自己想去!」

王慶祺呆住了。

小皇帝站了起來:「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皇上……」

「小李,咱們走!」

小皇帝拂袖而去,王慶祺只好「跪送」。

之後,他站在在院子里,發了半天的呆,回到屋里,坐了下來,又發了半天的呆。

怎么辦?怎么辦?

他固然熱愛榮華富貴,但並沒有什么政治野心;他亦不算一個膽小的人,但做這種失敗了便身死族滅的「大事」的膽子,卻是沒有的。

皇帝學生的脾性,他也是了解的,一念既起,便無法消卻,對關卓凡,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的,有沒有自己的幫忙,他都會「動手」的,遲一點、早一點的事兒罷了。

這個事兒,即便自己始終敷衍,不出什么實質性的氣力,但無論如何,已入其局,將來事敗,便難逃瓜蔓。

在他看來,「除此神奸巨蠹」,沒有任何成功的可能,「將來事敗」,是不可避免的,則自己「難逃瓜蔓」的下場,也就不可避免。

王慶祺熟讀史書,這類政爭失敗者的下場,他是很清楚的,,他這種在下邊兒「襄贊」的,幾乎都逃不脫菜市口上的一刀。

後脖梗涼嗖嗖的。

還有,王慶祺曉得,以小皇帝的脾性,那段話,也不算玩兒虛的:「忠心不忠心,不是單靠一張嘴!兩面三刀、口不對心,就是欺君!你也說了,我總是要親政的,待我親了政,哼,這種牆頭草般的小人,會有什么下場,你自己想去!」

就是說,即便小皇帝能夠忍住,在親政之前,不對關卓凡動手;親了政,也不會有自己的好果子吃鬧不好,自己的倒霉,還在關卓凡前頭呢。

我左右是做不成人了。

怎么辦?怎么辦?

這個事兒,是沒有人可以商量的。

呃……

如果說有,那么,只有一個人:父親大人。

父子情殷,怎么著,老父都不至於把自己給賣了。

可是,王慶祺也是知道自己這個老爸的,性格庸懦,謹小慎微,掉下片樹葉,也怕砸著頭,不然,也不能混得這么慘:道光二十年就點了庶吉士曾國藩亦不過道光十八年會試中式目下已是同治五年了,距他「散館」,整整二十四年了,連兒子都點了翰林,他卻連一任「考差」都沒有放過。

天大的麻煩,說給他聽,會不會,嚇壞了他?

他又能給自己出什么主意呢?

唉!

思前想後,猶豫再三,到了晚上,到底還是把這個事兒,同父親說了。

王祖培默然不語。

王慶祺也不說話。

過了差不多半刻鍾,王祖培終於開口了:

「社稷,太祖、太宗之社稷,聖祖、高宗之社稷,非……今上一人之社稷。」

頓了一頓,「軒王,社稷柱石也。」

王慶祺心頭大震。

他曉得父親的意思了。

他也曉得,自己該怎么辦了。

「今日事,今日畢。」

「……是,兒子……遵命。」

(五千六百字大章奉上!另,獅子給各位書友拜年啦!這個……恭喜發財,票票拿來!恭喜發財,票票拿來!嘻嘻,拜謝!拜謝!)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