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 氣數,氣數(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126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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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夠充分表現穆宗的昏、暴的,一個是成祿案引發的吳可讀案,一個是欲重修圓明園而引起的天大風波。☆→,

成祿,烏魯木齊提督,鑲藍旗。說起此人,書友們大約還有一點印象,左宗棠平定甘肅全境,朝堂之上,慈禧痛斥烏魯木齊提督成祿,「窩在甘肅,新疆不敢去,甘回打不了,不曉得干什么吃的!傳旨,烏魯木齊提督成祿,喪師失地,遷延不進,就地免職!」然後,「所遺烏魯木齊提督一職,著展東祿接任!」

這是本時空的事兒,在原時空,平定甘肅花了更長的時間,因此,成祿有更多的時間為非作歹:

他身為烏魯木齊提督,非但滯留甘肅,坐視新疆糜爛,前後七年,遷延不進,還苛虐駐地周圍民眾,前後索要錢銀三十余萬兩在甘肅那種窮地方,這是一個天文數字。士民抗議,成祿居然巫良為匪,縱兵虐殺二百余人,然後上報朝廷,說自己打了一個勝仗。

左宗棠西征,查得情弊,上折嚴劾,成祿「革職拿問」。

但成祿是醇王的私人,後台太硬,如此惡行,最後只擬了一個「斬監候」。

是個人就曉得,這一「候」,腦袋就算保住了。等到了皇帝大婚、太後整壽之類的「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兒,或「加恩」,或「大赦」,就可減刑,甚至釋放。

一位甘肅籍的御史,叫吳可讀的,悲憤之下。上折力爭。內有警句:「皇上先斬成祿之頭。懸之匯街以謝甘肅百姓;然後再斬臣之頭,懸之成氏之門,以謝成祿。」

這幾句話,激怒了穆宗,認為吳可讀欺他年輕,才出此錐心刺耳之語。於是,不但不殺成祿,反倒真要斬吳可讀的頭了!

這就太荒唐了。

成祿的案由是沒有爭議的。有爭議的只是量刑的尺度,因為這個殺言官,不成了桀紂了嗎?

這真正叫「亡國氣象」!兩宮皇太後苦勸,但穆宗發了牛脾氣,生母的話固然不聽,一向敬愛的嫡母的話,也不聽。

皇帝的要求太過分了,親貴大員,一時之間,沒有人肯主辦這個案子。這個時候,醇王跳了出來:「我來替皇上出氣!」

於是。醇王主持,三法司會審,竟真辦了吳可讀死罪!

到了「畫行」的時候,大理寺少卿王家璧死活不肯下筆。

定死罪,需要三法司所有堂官,正、副都算上,「全堂闕諾」,缺一不可。就因為王家璧不肯昧了良心,阿附上意,吳可讀終於逃得一命,改判了充軍。

這位王家璧,在本書中也是出過場的,就是「鐵路大會議」上,躊躇再三,才最後一個在支持興辦鐵路的奏折上署名的那一位。

如果說,吳可讀一案上,穆宗的表現,僅僅是「荒唐」,那么,重修圓明園一事上,穆宗的表現,就是「瘋狂」了。

重修圓明園,親政之前,穆宗便一直念茲在茲,一俟親政,立即開始著手此事。

這里邊兒,既有無可壓抑的「游觀之興」,也有強烈的虛榮心在作祟:你們燒了我家的園子,我修個更好的出來,氣死你們!

當然,重修圓明園,名義上是「感戴慈恩」,以之為兩宮皇太後頤養天年之所。

百廢待興,資金緊絀,這個時候重修圓明園,以內務府的尿性,非把國家財政修破產了不可。阿房宮、艮岳殷鑒在前!恭王打頭反對,穆宗居然對他六叔拍桌子,大聲咆哮:「我把這個皇帝讓給你做好不好?」

然後大發威風,撤掉恭王一切差使這還不夠,「革去親王世襲罔替,降入不入八分輔國公」。

軍機大臣和御前大臣驚憤交諫,穆宗脾氣上來,居然親自擬旨,要將五軍機、五御前等十位重臣,一起革掉。

這就不僅是「倒行逆施」,簡直是「喪心病狂」了。

穆宗不明白:清朝的中央集權的政治體制,脫胎於滿洲貴族共和,滿洲親貴,是政權的「股東」。就算經過康、雍、乾三朝,「股東」的「表決權」,就比例而言,相對於皇帝這個「董事長」降低了,但依然還是「董事」。

穆宗這么干,等於要把所有的「表決權」,收到「董事長」一人手里。這種行徑,真正叫「動搖國本」,即以聖祖、世宗、高宗之盛年,也絕不敢干。他一個剛剛親政,沒有任何真正權力基礎的毛頭小子,就這么亂來,下場如何,用腳後跟也能想到。

早已「撤簾」的兩宮皇太後,不跟皇帝打任何招呼,御弘德殿,召見軍機大臣和御前大臣,當著皇帝的面,恢復了恭王的爵位、差使。皇帝親擬的那道撤軍機和御前的旨意,自然作廢,連明發的機會都沒有。

這其實相當於一場政變。皇帝的權威大損,兩宮的手重新伸回了政府中樞。穆宗心灰意冷,更加縱跡於花街柳巷,直接導致了他的早崩。

穆宗的繼任人選,有「立長」、「立幼」之爭,「立長」皇帝親政,「立幼」兩宮垂簾。

滿洲親貴被穆宗的糟糕表現嚇到了,那些已經成年的「爺」,看來看去,就沒有一個靠譜的。所以,寧肯選擇「立幼」其實就是選擇一直善盡職責的兩宮皇太後繼續執政。

關卓凡認為,穆宗的「桀紂氣質」,絕對不是「靈光乍現」,略假時日,他會變真正的桀紂。原時空,穆宗因為早逝,被後人給予了過多的同情,但關卓凡以為,穆宗早崩,實在是中國人的福氣;不然,中國的命途,必定會更加多舛,在時代的狂潮中,能不能夠保持國土的基本統一。都是未知之數。

還有。穆宗和他的父親、祖父一樣。在對外的取態上,一樣是保守的。

外國使臣覲見,原時空和本時空,都引起了相似的禮儀方面的糾紛,這方面,恭王等樞府大員,其實是願意對外國使臣「曲予優容」的,李鴻章、左宗棠等封疆大吏。更是暗示,應該接受對方在禮儀方面的要求。

這種事兒,自然少不了清流們大發「殿陛之下,自古無不跪之臣」之類的議論,但真正的麻煩,不是來自清流,而是來自穆宗最不願意看見「殿陛之下」出現「不跪之臣」的,是他自己。禮儀紛爭上,穆宗是當事人,若當事人自己願意以國際通行的禮儀接見外國使臣。清流們也不好再啰嗦什么,那么。近代化的進程中,中國就會向前邁出雖然不大、卻非常重要的一步。

宣宗的保守,因初次和新時代、新世界打照面,手足無措,尚有幾分可以原宥之處,愈往後,國家最高領導人的保守,就愈不能原諒了。到了穆宗,已經是第三代了,在兩次戰敗和洋務勃興的背景下,他依舊秉持著爺爺輩的觀念,真正叫「冥頑不靈」了。

穆宗的糟糕表現,不是教育失敗那么簡單。

對外保守,可以認為是「舊式教育」失敗的結果原時空,穆宗的老師,都是地道的「舊派」,沒有一個「新派」。

可是,一句話聽不入耳就要殺言官,一登基就要大肆修建「樓堂管所」還是在財政左支右絀的情況下,這個,可就和他受到的「虛己納諫」、「養護民力」等傳統的「舊式教育」全然背道而馳了。

事實上,清朝的每一個皇帝,接受的都是和穆宗相似的教育,卻只出了穆宗這么一個「異數」。

關卓凡認為,穆宗的「桀紂氣質」,既然賴不到他受的教育頭上,就只能認為是天性有問題了,用現代的話說,就是:基因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