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此毒,彼毒(2 / 2)

亂清 青玉獅子 1337 字 2022-07-12

幸好。送走了「痘神娘娘」,母後皇太後就取消了每日軍機「叫起」後的例行「病情匯報」。暫時不必拿這個難以定斷的「腎虛」,面對母後皇太後和軒親王——太醫的態度愈來愈樂觀。「送娘娘」又給了慈安強烈的心理暗示,潛意識中,她以為難關確實已經過去了,就不想再占用關卓凡的「工作時間」了。

可是,脈案還是要寫的,到底該怎么寫,王守正、魏吉恩作難了。

照魏吉恩的意思,根本就不要提什么「脈沉而細數」、「脈沉而遲」什么的,皇上十幾歲的孩子,是不應該「腎虛」的,更不應該早上「腎陰虛」,晚上就變成「腎陽虛」,若脈案黑紙白字地寫上「脈沉而細數」、「脈沉而遲」,「知醫」的王公大臣看到了,一定以為他們兩個把錯了脈。

魏吉恩認為,脈雖然不會把錯,但未必就一定指向「腎虛」,「天花」這樣東西,胎毒所蘊,到底是件什么東西,誰也說不清楚,「出天花」,前前後後,可勁兒地折騰十好幾天,誰又知道,會不會折騰出來些奇奇怪怪的脈象?這個,這個,說不定,「見怪不怪,其怪自敗」了呢。

如果王守正不曉得小皇帝身上還有「別的毛病」,十有*,會同意魏吉恩的意見,可是——唉,偏偏我是曉得的!眼下看來,皇上的奇怪的脈象,十有*,就是這個「別的毛病」在作怪了!

五臟六腑之中,這個「別的毛病」,就是專挑腎下手的呀!

不過,王守正不能肯定,這個「別的毛病」,這一回,僅僅是「作怪」,還是真要「發作」,如果是前者的話,魏吉恩說的法子,確實更加妥當些。不然,自己先張揚了起來,這個「別的毛病」卻沒有發作,那么,那頂幾乎已經戴到了頭上的紅頂子,就幾乎肯定要飛掉的——殊為不智,殊為不智!

可是,也不能排除真的「發作」的可能性啊!

怎么辦呢?

最後,兩個人反復商議,采取了一個折中的法子:脈象不必細說,「腎虛」更不能提,但在脈案上,要埋個含蓄的伏筆,「預留地步」。

脈案由王守正主筆:「若得腎精堅固,胸次寬通,即為大順之像;現敬按聖脈,陰分未足,當滋陰化毒。」

先說上半句。

既有「若得」二字,就說明小皇帝的「腎精」不是那么「堅固「,「胸次」也不是那么「寬通」,不過,「腎精」不大「堅固」,本身並不算什么毛病,對於身體還在發育的小孩子,更不算什么毛病,距離「腎虛」什么的,還有很遙遠的距離。

至於「胸次」不大「寬通」,就更加不算什么了,直到現在,小皇帝還有咳嗽、胸悶的症狀嘛。

何況,所謂「大順之像」,幾乎等同痊愈,而痊愈這回事兒,已經說過了,至少還要兩、三個月的時間,則「腎精堅固,胸次寬通」,是一種很高的標准,目下尚未達到,是很正常的,不算什么,不算什么。

這句形同廢話的話,最主要的作用,是點出一個「腎」字,「預留地步」。

再說下半句。

「陰分未足」,是一個很模糊、很虛玄的說法,所謂「陰分」,指的是人體夜間的氣血運行,其上限、下限之間的范圍,十分廣闊,既可以理解成,「你有點兒虛啊,要加強體育鍛煉呀。」也可以理解成,「你的腎不中用了,還不趕緊去做腎透析?」

「腎虛」,自然也是可以納入「陰分不足」范疇之內的,不過,放在這兒,任誰都會理解成「本源不足」之類的意思。

「滋陰化毒」,「陰分」既「不足」,「滋陰」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即「加固本源」的意思;「化毒」呢,不管是誰——包括魏吉恩,都以為這個「毒」,是指「天花余毒」,「滋」了「陰」,「本源」加固了,才有本錢追剿「胎毒」的殘兵游勇嘛。

殊不知,王守正下筆的時候,這個「毒」,其實另有所指。

上半句重在一個「腎」字,下半句重在一個「毒」字。

好了,這兩句話擱在這兒,如果真出了事兒,就不能說我失職、看走了眼什么的了。

這自然只是王守正的一廂情願,真出了事兒,是不是能靠這兩句不痛不癢的話卸責,他心里其實一點底兒也沒有,不過,總比什么都不准備強些吧?

先不說會不會「真出了事兒」了,就說眼下,能不能糊弄過去,都不好說!

有權看脈案的王公大臣中,盡有些「知醫」的,雖然在王守正看來,都是些半桶水,但也不能保證他們就看不出名堂來——尤其是軒親王!

母後皇太後面前,王守正吹捧關卓凡「精辟透徹,切中肯綮」,並不全然是在拍馬屁,他對這位傳奇的親王的洞察力,有一種深刻的、本能的敬畏。

不過,現在也做不了更多的什么了,只能坐等,等軒親王的反應,等著看三清四御、六方神佛給不給面子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