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七章 氣運流轉,天道好還(1 / 2)

亂清 青玉獅子 2616 字 2022-0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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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佩蘅!」恭王低低的喝了一聲。

「六爺,」寶鋆皺著眉頭,「你就別再吹胡子、瞪眼睛了!都這種時候了,還諱疾忌醫、掩耳盜鈴——除了耽誤事兒,能有什么用?這上頭,我倒是覺得,七爺說的沒有錯!」

「叩喜」當晚,朝內北小街軒親王府後花園芙蓉榭之聚,寶鋆並未與會,但會後,醇王「石破天驚」的議論,不出意料的傳了出去;昨天上午,醇王「鬧殿」,和他四嫂大吵一架的新聞,自然也是瞞不住的,因此,醇王「早立嗣皇帝」的意見,朝野上下,已經是沸沸揚揚、盡人皆知的了。

「還有,」寶鋆未等恭王張口,搶著繼續說道,「皇上體內的『邪毒』,其實是『楊梅』的說法,可不是從我這兒出來的——就這么一天的功夫,底下就傳開了!脈案上寫著呢,有資格看脈案的,眼神兒都沒問題,都看得清!」

恭王重重的吐了口氣。

「六爺,」寶鋆斜睨著恭王,「我方才提到『楊梅』二字,你除了朝我瞪眼睛,也不是多么意外的樣子——這個事兒,想來,你其實心里也已經有數了吧?」

恭王不說話,過了半響,黯然說道:「氣數!」

寶鋆眼中波光一閃,馬上接口說道:「『氣數』——六爺,你這兩個字,有味道!不過,我以為,『福應非他,氣數所生;若滅福應,即無氣數矣』,嗯……就是說,有的人,福分耗盡了,氣數也就盡了;有的人,福分滿盈。氣數郁積,卻未真正發硎……」」

頓了頓,「這個時候,福應已滅者,氣數已盡,就應該……推位讓賢;福分滿盈者,氣數薄發。上應……」

說到這兒,及時打住,將非常敏感的兩個字,生生的咽了下去,改口說道:「荀子說得好,『夫豈人之性哉。氣數不存焉』……」

恭王大起警惕,打斷了他:「你啰啰嗦嗦的,到底什么意思?」

寶鋆一笑,說道:「泛泛而談罷了——能有什么意思?氣運流轉,天道好還,這個,難道不是古今之通理嗎?」

「氣數」二字。本來只是恭王心情沉重之下的感慨,沒想到叫寶鋆發揮了這么一大篇兒出來,他絕不想就這個題目再說下去,擺了擺手。說道:「未必就關生身父母的事情——宮里邊兒那么大,宮女、宮人那么多,皇上也不是一天到晚的呆在長春宮、太極殿,走到別的去處,四下無人之時,不合同哪個宮女、宮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寶鋆一聲冷笑,說道:「六爺。你這么說就沒意思了——照你這么說,皇上還能跑到宮外邊兒去呢!還能『下江南』呢!」

皇上「跑到宮外邊兒去」,自然絕無可能;扯到「下江南」。更是把高宗也小小的譏刺了一下,恭王不禁大皺眉頭:「佩蘅。你這不是抬杠嘛!」

「是你先抬的杠,六爺!」寶鋆說道,「宮里邊兒地方雖大,但皇上能去的地方,其實並不多——不過東、西六宮。其中,長春宮、太極殿之外,除了『東邊兒』的鍾粹宮,麗貴太妃的永和宮,他還會去哪里?你說的『宮女、宮人』,總不成在鍾粹宮?在永和宮?皇上在鍾粹宮,一定是和『東邊兒』呆在一起;在永和宮,一定是和榮安公主呆在一起的,哪里有機會偷香竊玉?」

恭王不說話了。

「所以,」寶鋆說道,「皇上如果有了男女之事,只能是和長春宮、太極殿的宮女、宮人,且只能是『西邊兒』去天津之後的事兒——『西邊兒』在的時候,防賊似的防著皇上跟宮女親熱;皇上呢,見到『西邊兒』,就跟老鼠見了貓——他敢?」

頓了一頓,「『東邊兒』和關某人,查這個事兒,路子是對頭的——人家不笨!」

再頓一頓,「長春宮、太極殿的宮女、宮人既無辜,那么,皇上的『楊梅』,沒什么可說的,就只剩下一種可能了——『過』自生身父母!」

恭王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這聲嘆息,意味著,他不是那么堅持自己原先的看法了。

「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寶鋆眨巴著眼睛,「長春宮、太極殿的宮女、宮人里邊兒,其實是查出來了……」

說到這兒,打住了。

恭王目光一跳:「你是說,被『驗身』人的中,其實是有未出過閣的卻已破了身,甚至……有身染『楊梅』的,查了出來,卻……按下不表?」

寶鋆哈哈一笑:「六爺,『按下不表』這四個字,有趣!——對,我就是這個意思。」

恭王連連搖頭:「不至於,不至於!」

「不至於?」寶鋆一聲冷笑,「六爺,你想啊,若真在上述人等中查出了古怪,則皇上身染『邪毒』的責任,要哪個來擔啊?」

恭王呆了一呆,說道:「這個,確實是……東邊兒的責任。」

「關某人也未必能辭其咎吧?」

「……是。」

「所以,人家『捂蓋子』,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說到這兒,寶鋆又冷笑了一聲:「所有宮女、宮人都回歸原位,原來當什么差,驗過身了,還是當什么差——看,啥事也沒有吧!」

他拉長了調子:「人家——高明著呢!」

「就算你說的有道理,」恭王微微皺眉,「也不能就此認定,被『驗身』的宮人……有狀況,有人捂了蓋子啊!」

「那是!」寶鋆說道,「可我也沒有『就此認定』啊,我只是說,有這個可能罷了。」

頓了頓,輕輕的咬著牙,「除非……能拿到證據。」

恭王本來想說「你可別亂來」,但話到嘴邊兒,又莫名其妙的咽了回去。

「不過。」寶鋆說道,「也許人家真的啥狀況都沒有?反正,在拿到扎實的證據之前,皇上的『邪毒』,只好當做……『過』自生身父母了。」

恭王微微一震。

「現在的問題,」寶鋆冷冷說道,「不過是……生父還是生母?」

恭王緊抿著嘴唇。不答話。

過了好一會兒,他緩緩說道:「太匪夷所思了!不論生父還是生母,都……」

搖了搖頭,不肯再說下去了。

但這已經表示,他大致上接受了寶鋆的看法了。

「我是覺得,」寶鋆說道。「不大可能是生母。」

恭王的眉毛微微一揚。

「進宮的時候,」寶鋆說道,「都是要驗身的,能不能驗出身攜『邪毒』不好說,但至少,黃花閨女是必定的吧?——這個,難道能作假?」

頓了頓。「倒是也聽說過,江湖上有一種障眼法,能夠將已破身的女子,裝扮成黃花處子。不過,齊東野語,未足為憑。」

「啊?還有這種……把戲?」

寶鋆「哼」了一聲:「更出奇的都有!六爺,你是天潢貴胄,鍾鳴鼎食,這些下九流的把戲,你自然是不曉得的。」